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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6.乾清宮外坪場。日。

  日頭底下,等著覲見的六部九卿主事和在京二品大臣在坪場上散站著,小聲地議論著苗宗舒的案子。漕運總督潘世貴一臉兔死狐悲:「真沒想到,苗宗舒會撞死在上馬石上。唉,哪兒不好死,偏要往那上馬石上撞!」

  大臣甲深有同感:「潘大人,苗宗舒可是你的姻親,聽說,他的喪事還是你替他辦了的?」潘世貴臉色焦黃:「雖說苗宗舒罪該萬死,可人死為大,做活人的,說什麼也不能虧了死人。我給苗大人置辦的那口棺材,可比劉統勳帶在身邊那口厚上一寸!」

  有人會意地笑起來。大臣乙低聲問潘世貴:「漕台大人,苗大人空出的缺,真的要讓米汝成給替上了?」

  潘世貴故意提起聲:「替上了好啊!燈籠作枕頭,還怕托不起這顆腦袋!」

  大臣甲:「真不知姓米的在背後玩了哪些手腳,才得了個雙份紅利!」

  大臣乙:「這還不好說?孟良打焦贊,害的是自家人!」

  又有人笑起來,笑聲突然收住。一旁,臉色難看的田文鏡拄著拐杖,狠狠地在盯視著他們,臉上寫著「恨鐵不成鋼」的深深的失望。

  7.米汝成書房。日。

  午間,米汝成在靠榻上沉沉睡著,柳含月在一旁打著扇子。米汝成突然驚醒,坐了起來。

  柳含月:「老爺又做噩夢了?」

  米汝成額上淌著虛汗:「不是噩夢,是好夢!好夢!——老夫夢見聖旨到了!」柳含月取出帕子拭著米汝成額上的汗珠:「皇上怎麼說?」米汝成:「皇上說:『今著米汝成耀升倉場總督,替朕實心辦理京通二倉要務,卿當勉之!』」柳含月:「既然是這麼好的事,老爺為何還要頭冒虛汗?」

  米汝成愕然:「老夫我……頭冒虛汗了?」

  柳含月:「老爺,莫要再瞞我了。你現在最怕的事,就是聖上頒旨,讓你接替倉場總督之職。」

  米汝成發怔:「人人都盼著高升,可我……卻是怕著高升,這……這怎麼會呢?」

  柳含月:「你剛才沒有夢見聖旨,而是夢見了一個人。」

  米汝成:「誰?」

  柳含月:「你自己。」

  米汝成:「我自己?」柳含月:「是的,夢見了你自己。老爺在夢裡看到自己身披鐵索,一頭撞死在上馬石上。」

  米汝成的臉色在燈下黃得像蠟,歎了聲:「你連老夫的夢也一目了然,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你?說實在話,苗宗舒一死,老夫我,就天天夢見自己成了苗宗舒。」

  柳含月:「你本可以不夢見他的。」米汝成神情為之一震:「莫非你連趕走噩夢的辦法也有?」柳含月:「只要老爺不再去想接聖旨的事,就不會再夢見苗宗舒了。」米汝成:「你是說,要我不要再想著接任倉場總督?」

  柳含月:「有一個字,不知老爺願不願聽?」

  米汝成:「哪一個字?」

  柳含月:「避。」

  米汝成:「避?你要老夫避什麼?」

  柳含月:「避亂舟過橋之禍!」

  米汝成驚聲:「亂舟過橋之禍?……你是說,老夫若是不避,又有覆舟之慮?」

  柳含月:「不瞞老爺,我昨晚上也做了個夢。」

  米汝成急問:「夢見了什麼?」

  柳含月眼中閃現起幾分驚悸:「夢見了火。」

  「火?」米汝成怔愕。

  8.杭州盧宅。日。

  那三件官器擺在正堂高懸的刑枷之下。

  盧焯與米河對坐著。米河:「盧大人請我來,是不是想讓我把這三件東西,再次送往京城讓皇上過目?」

  盧焯:「我請你來,是想給你看另一件東西!」

  他從桌上取過劉統勳的那只秤砣,遞給米河。米河接過,眼皮一跳:「又是一隻秤砣?」

  盧焯:「這是我在離京之時,刑部侍郎劉統勳大人交給我的,他托我查清這只秤砣的來歷。」

  米河取過那只從孫敬山處盜來的秤砣,兩砣相比,竟然一模一樣,連鑄字也是同出一模。米河抬起眼:「這麼說,盧大人已經知道,這兩隻秤砣,是孫敬山所鑄?」盧焯點了點頭。

  米河:「劉統勳大人的這只秤砣,又是從何得來呢?」

  盧焯:「我已接劉大人的快信,他告訴我,這只秤砣,是一位外號叫『宋大秤』的原錢塘縣令在臨死前握在手中,要帶往冥間去的!」

  米河驚聲:「這位原錢塘縣令是要帶著它去告陰狀?」

  盧焯又點了點頭。

  米河:「如此說來,這位縣令早就知道秤砣之弊了?」

  盧焯:「可惜的是,他在京裡被人當成了瘋子!」

  米河臉變色:「他也被當成了瘋子?盧大人!莫非當初他送秤砣進京,是為了把這秤砣讓皇上親眼看一看?」

  「正是這個意思!」

  「皇上看到了麼?」

  「若是看到了,他還會被當成瘋子麼?」

  「皇上為什麼沒能看到?」

  「那是因為有人不想讓皇上看到!」

  米河沉默了,放下手中的秤砣,站了起來,踱向門口,推開了門。許久,米河對著門外自語道:「我眼前,有個人影……這人影,就是宋大秤!……可是,細看之下,他又不是宋大秤,而是我米河自己!宋大秤就是米河,米河就是宋大秤!……他和我,想的事、辦的事,都一樣,要把世間的不公,告訴皇上……可是,他和我也一樣,都被人當成是……瘋子!」

  盧焯走到米河身邊:「米公子,看來,你是明白我的苦心了!如果我盧焯輕易讓你帶著這三件東西進京去,你的結局,難說會不會與宋大秤一樣!」

  米河:「聽盧大人這麼說,我米河,無所作為了?」

  盧焯:「至少你現在無所作為!因為,你連宋大秤也不如!你身無半品之官,自然也就……無半言之重了!」

  米河失神地向門外走去。盧焯:「米公子,你要去哪?」

  米河:「找你女兒!」

  「找蟬兒?」盧焯一怔,「你找她幹什麼?」

  米河:「我想問問蟬兒,做一個瞎子,膽子是不是……就大了?」

  盧焯的聲音微顫起來:「你的膽……還不夠大麼?」

  米河:「不夠大!你剛才的話,讓我……淌冷汗了!」猛地回身,大聲道,「盧大人!你看我臉!」米河的臉上滿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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