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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3.運河高岸。

  明燈法師手中的念珠急轉。祭臺上,巨鼓又猛擊了三下,水牛對著河面跪倒。牛刀高舉!明燈法師的念珠突然停轉,他大喊一聲:「不能殺牛——!」

  眾驚,抬頭看著不速之客。

  法師大聲道:「我是明燈法師,從黃河而來!黃河今年異象昭顯,大旱無疑!旱情蔓延江南,亦成定勢!貴地若是沿襲舊俗,屠牛祭河,以求澇時退水而荒棄修塘蓄水之法,必將旱上加旱!」

  眾人驚懼,紛紛議論起來。

  高站在祭臺上的祭師嘿然一笑,厲聲:「何方野僧,竟敢在我堂堂錢塘縣米鎮之域大放妖言!來人!將野和尚亂棍打出十丈之遠!」

  一群紅褲裸背的鄉民舉著棍子,蜂擁而上,對著明燈法師一陣亂打,連拖帶拽地把法師拉到了河堤下,推倒在一潭泥坑裡。法師滿臉淌著血,在泥坑裡掙起身,悲聲喊道:「修塘蓄水乃是保命之策啊——!」

  祭臺上,鼓聲再次大作!十二支火鏡朝天抬起,一陣銑響,牛刀砍下,十二道血柱頓時沖天!法師閉上了眼睛,口中念起佛號。牛頭一顆接一顆拋進運河。河水中,牛頭沉浮。祭師登梯站上鼓面,威嚴地掃視著蟻集的鄉民,突然雙手指天,大聲喝問:「今年是什麼年?」

  千眾齊應:「乾隆元年!」

  祭師聲巨如雷:「今日是什麼節?」

  千眾齊答:「祭河節!」

  祭師目光如電:「今日祭河的是什麼人?」

  千眾共聲:「天下吃飯人!」

  祭師猛地展開寬大的袍袖,莊嚴宣佈:「今年老天爺下再大的雨,運河也不會成災了!」他拔出劍,狠狠指向河面:「有水牛在河裡喝水了!」

  劍鋒所指,牛頭沉浮!頃刻,歡呼聲雷一般地響起,掀天揭地!

  泥潭裡,明燈法師的眼睛已被血水蒙住,仍在嘶啞地喊著。

  他用力拭去泥血,睜開了眼睛。他的心猛然一顫,震得幾乎跌倒。

  一輪巨大而又通紅的日輪令人恐懼地孤懸在運河上空!

  法師從泥潭裡慢慢站了起來,向著河坡的坡頂爬去。

  突然,法師的眼睛睜大了——他看見,在巨大的日輪中,千百隻盛滿白米的大碗在高高地舉著!法師直起身,突然又轟的一聲跪倒,膝下浮塵四濺!他從背囊中取出一隻瓦缽,也高高地舉了起來……

  4.北京田文鏡寓所門外。夜。

  一頂便轎停下,從轎裡出來的是一身青綢袍服的乾隆。

  門洞開著,並無看門人,兩個大內侍衛護衛著乾隆進門。

  乾隆剛要邁進門檻,猛地嚇了一跳,將腿縮了回來。

  門庭內,站著一條瘦瘦的牛崽般高大的黃犬!黃犬虎視眈眈地盯視著來客,露出白白的犬牙,低垂著腦袋發出駭人的狂吠聲。

  兩侍衛也著實吃了一驚,當嘟抽出腰刀,護住乾隆。

  人犬對峙。吠聲驚心。侍衛大聲對著空無一人的大門內喊道:「皇上駕到!田文鏡還不快快接駕!」

  好一會,門內才響起腳步聲,田文鏡披著一件棉袍,拄著拐杖,從廊間蹣跚而來,見著門外果真是皇上,急忙將手中的拐杖在地上一跺,那條高身長腰的黃犬便鬆散了架子,止了吠聲跑開了。田文鏡對著乾隆顫巍巍跪下:「臣田文鏡驚動聖駕,罪該萬死!」

  5.

  圓桌上,一碟醬瓜、一碟鹽炒黃豆和一盤饅頭。

  田文鏡再次跪伏在地,叩首道:「請皇上治驚駕之罪!」

  「平身吧。」乾隆的臉色很不自在,「深夜狗吠,就不怕驚擾了四鄰?」

  田文鏡起身,回道:「臣養狗,為的就是聽這幾聲叫喚。」

  「是麼?」乾隆臉露譏色,「想不到,田大人還好這一口?」

  田文鏡:「這守門之狗,是微臣保住清廉自潔的門神。」

  乾隆微微一怔,甚覺意外:「此話怎說?」

  田文鏡:「微臣自從雍正二年起在御前行走,那些前來送禮行賄的各路官員,從未斷過,而且隨微臣官職日高,登門送禮求托者更是日見其多。不得已,微臣只得養惡犬一條,借犬擋門!」

  「有趣!有趣!」乾隆大樂,笑道,「這麼說,送禮行賄之人,都被這幾聲狗吠嚇回去了?」

  田文鏡:「那些知趣的,聽得狗叫,就明白了我田文鏡的意思,趕忙退回去了;也有不知趣的,硬要進門,就免不了被狗咬住褲腿了。」

  「好!咬得好!」乾隆撫掌笑道,「看來,朕得給你田大人的這條家犬封個官名,對了,就叫……就叫『咬褲腿大將軍』!明兒,朕讓人做一塊金牌送來,讓大將軍戴在脖子上!」

  田文鏡不苟言笑,鐵犁一般的臉面硬邦邦的,複又跪下:「臣田文鏡代家犬謝恩!」乾隆做了個平身的手勢,看了看桌上:「這麼晚了,還沒用晚餐?」田文鏡從地上爬起:「回皇上,微臣的晚餐向來是臨睡前才吃。」

  乾隆:「又是怪事!這又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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