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小說 > 天下糧倉 | 上頁 下頁


  4.劉統勳府內。

  大門重重地關上了。

  回廊上,劉統勳手中拿著那管大竹筒,匆匆往自己的書房走去。

  一老僕急稟道:「老爺,倉場侍郎米大人在客堂坐等。」

  劉統勳站停:「是麼?請米大人寬坐,我即刻就到!」說罷,他急步朝自己的書房走去。一進書房,劉統勳趕忙將門關上了。

  5.上書房。

  孫嘉淦急步走進上書房,摘下頂戴,咚的一聲在乾隆面前跪伏下去。他雙膝跪地的聲音重如擊槌。乾隆笑道:「錫公,朕不用看,聽跪地之聲,就知道是你。看看,膝下的磚塊碎了沒有?」孫嘉淦深俯著頭,重重地叩了三下,聲聲有裂磚之聲。乾隆仍笑道:「怎麼了?還不愛惜朕的地磚兒?——平身吧!」孫嘉淦沉著頭,泣道:「奴才失職,叩清皇上治罪!」乾隆納悶:「出什麼事了,跪著不起?」孫嘉淦大聲道:「此罪不跪,再無可跪之罪!——皇上!葛九松大人……已經懸窗自盡了!」

  「葛九松死了?」乾隆吃了一驚,推椅起座。

  孫嘉淦哭出聲來:「死了!死了!懸窗而死了!」

  乾隆背著手走了幾步,方又坐回椅子:「不必哭了。朕,不怪你。朕要是早聽你的舉薦,及時下詔開釋,他葛九松就不會死。——朕現在問你,關在刑部大獄的犯官還有多少?」

  孫嘉淦抬起淚臉:「還有五十三人。」

  「全國大大小小衙門裡關押著的犯案官員,有多少?」

  「微臣正在通查。依微臣估計,少至兩千,多至三千!」

  乾隆一臉吃驚:「有這麼多?」

  孫嘉淦提聲:「先帝在的時候,哪一天沒有批下剝官奪爵的文書!」

  乾隆眉頭一跳,厲聲:「有你這麼評點先帝的麼!」

  孫嘉淦的頭俯得更低了:「微臣說的是實話!」

  乾隆拾起桌上的鎮紙石,在手指間不安地翻弄著,許久才放下,聲音輕得仿佛在自語:「先帝在位的時候,勵精圖治,最容不得的,就是官不奉公、民不畏法;最痛恨的,就是諸事廢弛,綱紀失查。那些鑽營謀私之徒,借著聖心向嚴、清肅綱紀的機會,構冤案,報私仇,以人頭邀寵,以頂戴請功,弄得冤獄遍佈,苛刑橫行,到頭來,讓先帝枉背了一個暴君的惡名。」

  他又推椅起座,在房裡不無焦躁地走動起來:「朕知道,如今開釋受冤人獄的官員,勢在必行,推諉得越久,貽害也就越大,可是,朕放人放得越多,有人對先帝的辭罵也就會更甚!你,就是一個!」

  孫嘉淦的聲音似乎從地底下傳來:「皇上就是立馬處死奴才,奴才也要說一句實話!」

  乾隆:「錫公!把頭抬起來!朕討厭低頭說話!」

  孫嘉淦抬起了臉。他額頭上的兩個血字被頂戴的陰影遮著。

  乾隆並未看他:「錫公,朕只想對你說,朕,確實是有些兩難哪!」

  孫嘉淦動容:「皇上政尚寬仁,已得天下臣民之心!再說,以寬糾猛,也是先帝的遺訓!」

  「依你的估算,這些案子中,冤獄會有幾成?」

  「已經複查的罪條,十有八九純屬不實!」

  乾隆又一驚:「這麼說,朕要是下詔開釋,天下牢獄將為之一空?」

  孫嘉淦重聲:「牢獄空虛之時,正是帝德盈滿之日!」

  乾隆抬抬手:「且慢這麼說,待朕好好想想!」

  顯然,乾隆的話裡有投鼠忌器之慮。孫嘉徐心一橫,大聲道:「皇上!奴才冒不敬之罪,有一件東西要給皇上看!」

  「朕知道,你要讓朕看的是葛九松的遺書。」

  「正是遺書!可這份遺書不是葛九松一人所寫!」

  「那還不快快遞上!」

  孫嘉淦顫著手解開了朝服的襟,脫去朝服,露出印滿血字的白內衣。「皇上!」他淚眼地看著乾隆,「這……就是奴才從刑部大獄帶來的遺書!」

  乾隆盯視著孫嘉淦內衣上的一個個印著「求死」二字的血手印,由於震驚,眼睛睜得渾圓!孫嘉淦摘下頂戴,額間「求生」兩個血字在燈火下觸目驚心。乾隆的目光慢慢移到這兩個血字上,眼睛睜得更圓了!年輕的皇帝又一次被深深地震驚!

  6.劉府客廳。

  劉統勳就快步進來,對著在堂前等候的米汝成抱拳拱了拱:「不知滄翁駕到,失敬了!」米汝成打量著劉統勳新刮的額頭,笑道:「都說延清老弟的額頭可以跑馬,看來,此話不謬。你這額頭,經一番修理,果然是一馬平川!」「是麼?」劉統勳強笑著拍拍額頭,「常言說得好,理理髮,刮刮臉,有點晦氣也不顯。——滄翁,這麼晚了還登門造訪,想必有緊要之事吧?——請坐。」

  米汝成言歸正題,低聲道:「有件事,恐怕你也聽說了……」

  劉統勳濃眉一動:「什麼事?」

  米汝成將廳門關上,壓低聲音:「外頭有些流言正在傳播,讓老夫十分忐忑。」劉統勳:「改朝之年潮野難免蜚短流長,這又何足為奇?滄翁聽到什麼消息了?」米汝成:「老夫聽說,皇上要調遷苗大人的現職,榮升老夫為倉場總督。」劉統勳面有慮色:「恐怕不會是空穴來風吧?」米汝成:「哦?這麼說,當真有此事?」

  「皇上驟登新寶,正是選用能臣之時,滿朝文武都有升職降職、補缺外放的可能。滄翁在京通二倉倉場為職多年,才德兩全,升任調用也是情在理上。」

  「不過……苗大人恐怕不會這麼想。」

  「何以見得?」劉統勳突然警覺起來。

  米汝成把聲音壓得更低:「今晚上有件怪事!從不查倉的苗大人,單槍匹馬突襲了萬安、太平二倉。依老夫愚見,他的這次突襲,必定另有所圖。」

  「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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