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敵(51)_徐紀周

五十一

　　雖然追蹤無望，但至少證明他們已經安全了。粟丹繃著的弦松了下來，體力透支的他晃了晃，終於倒下了。

　　3

　　救護車的藍燈在閃爍，呼嘯著行駛在大街上。

　　車裡，溫暖望著躺在擔架上的粟丹，嚇得只剩了抽泣。

　　粟丹艱難地摘下臉上的氧氣面罩，咳嗽了幾聲，努力沖溫暖笑笑：「丫頭，別哭，真沒事。」

　　溫暖帶著哭腔說：「粟處，您別說話了，省著點兒力氣吧。」

　　「傻孩子，我能說話就證明我傷得不重。」

　　對面的大夫聞言也小聲地向溫暖說：「繼續跟他聊，讓他保持清醒。」

　　溫暖傻傻地看著粟丹，忘記了點頭。

　　「我再給你講個笑話，跟他們誰都沒說過的，要不要聽？」粟丹像哄小孩一樣問溫暖。

　　溫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用力點點頭。

　　粟丹咳嗽了兩聲，虛弱地講起來：「……說有一天，一隻茄子去接開運動會的小茄子。咳咳……」

　　粟丹又痛苦地咳起來，他無法繼續說下去。溫暖心疼地望著他，鼓勵道：「……說啊，粟處，接著說！」

　　「他來到幼稚園門口，運動會已經散場了，孩子們潮水一樣地從裡面湧出來。茄子攔住正往外跑的小黃瓜，問：『看見我們家小茄子了嗎？』小黃瓜樂呵呵地回答：『小茄子跑了第一名，正在主席臺那兒領獎呢……』」粟丹說到這裡，又是一口鮮血從嘴裡湧出來。

　　溫暖難過地說不出話，連忙幫他拭去嘴邊的血跡。

　　粟丹接著說：「茄子這個高興啊，趕緊往主席臺跑。沒想到，剛跑進運動場，就看見小茄子一臉鼻涕眼淚地撲了過來。茄子趕緊問怎麼了，小茄子一邊打噴嚏，一邊哭著說：『爸爸，他們欺負人，一直在拍集體照……』」

　　粟丹笑話講完了，溫暖望著他，一臉茫然，顯然根本沒聽進去。

　　粟丹不耐煩地提示她：「笨丫頭，你拍集體照的時候，都喊什麼？」

　　「茄子……」溫暖一臉淚水，還是被逗笑了。

　　說話間，救護車駛入了醫院大門。醫護人員快步把擔架抬了進去。

　　當得知消息的劉薪宇匆匆趕來時，溫暖和二處的幾個人正守在搶救室門口，焦急地等待著結果。

　　劉薪宇看了一眼亮著燈的搶救室，問門口的穆穆：「怎麼樣了？」

　　「還在搶救。」

　　劉薪宇將臉陰下來：「剛剛和上級通過電話，鑒於目前特殊情況，案子暫時由我來負責。穆穆、文濤，你們兩個留在醫院，粟處的情況要隨時通報。」

　　「是！」

　　劉薪宇瞄了一眼溫暖，話有所指：「我再重申一遍，以後發現任何線索，馬上向上級報告，嚴禁單獨行動！」

　　溫暖聽出這話的意思，委屈地辯解道：「我給粟處打電話了，手機沒電了……」她抬眼，看到所有人都用錐子一樣的目光盯著她，只好硬生生地將後面的話吞了進去。

　　劉薪宇不理會她的解釋，氣憤地說：「想搶頭功是嗎？如果你及時聯繫，周密佈控的話，目標跑得了嗎！粟處會躺在裡面為你流血嗎？！」

　　溫暖雖然覺得冤枉，但粟丹為自己流血卻是事實。她抑制不住，眼淚再次湧了出來。

　　「哭！哭啊！這不是你們家，沒人哄你！」

　　聽到劉薪宇尖刻的話，溫暖哭得更凶了。

　　劉薪宇不管她，面向大家說：「都給我記住了，如果誰再發生類似的情況，不用我說，自己收拾東西走人！回去！」

　　劉薪宇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眾人跟著她走出去，剩下溫暖鼻涕一把淚一把地站在原地。穆穆立在一邊，想勸又不敢勸。

　　4

　　偵查五處，技術員將一個物證帶放在桌上，裡面是被粟丹打壞的手機。

　　「這是特別研製的手機型手槍，具備手機的一切功能，裝電池的位置是一個特製的彈倉，最多可壓四發子彈。經化驗，彈頭上都淬有劇毒。另外，我們在距粟處中彈三十米遠的地方找到一枚彈殼，」技術員向偵查員們邊說著邊舉起物證袋裡的子彈殼，「粟處應該就是被這發子彈擊中的。」

　　劉薪宇默默盯著子彈殼，忽然發話：「通知下去，在會議室馬上召開緊急會議！」

　　幾分鐘後，除了在醫院守著的溫暖，所有人都在會議室裡正襟危坐。

　　劉薪宇將一副男人的模擬畫像舉了起來，說：「這就是襲擊粟處嫌疑人的模擬畫像，我們已經發到省廳，請他們的資料庫核對，落實嫌疑人身份。根據監控線索，明天上午十點半，艾迪生很可能會出現在龍運酒店一層的咖啡廳，與他的聯絡人接頭。都盯緊了，只要冒了頭，絕不能再讓他們溜掉！」

　　「是！」

　　6

　　夜。棚戶區。

　　艾迪生坐在路燈下正發著呆想事情。

　　老六拎著幾瓶啤酒過來，問：「哥，還不睡？」

　　艾迪生將手裡的石子往遠處一丟，心事重重地說：「睡不著，出來坐會兒。」

　　「那，那我陪你坐會兒。」老六說著將啤酒用牙嗑開，一屁股在艾身邊坐下，「哥，知道你心裡揣的事兒多，還都是大事。可你再大，能大得過聯合國秘書長去？人家成天一腦門子事，不也照樣活嘛！事兒啊，你越想吧，越想不明白；你要是不想呢，這日子也是一天天的過。」

　　艾迪生被這話逗樂了。

　　老六見艾迪生笑了，愈發來了精神：「就說我吧，剛來這兒的時候，一天被人欺負八遍，打得鼻青臉腫是家常便飯，真是死的心都有！可又怎麼樣呢，我打也打不過他，總不能指望他們哪天忽然發善心吧！所以啊，我再窮，褲衩裡永遠揣著三塊錢，正夠買一個小二鍋頭的！每次挨完揍，我也上不起醫院，就是去買瓶二鍋頭。咕咚咕咚，灌下去，睡倒了，就算天塌下來也不知道！只要第二天還能起來，摸摸腦袋，還在，再琢磨當天的事！就這麼著，幾年熬下來，立住腳了，也置下家了！都收小弟了！」說完，對準瓶嘴，咕咚咕咚灌下兩口。

　　聞言，艾迪生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他也抓起一瓶酒對老六說：「說得對，今天不想明天的事兒，來！」

　　兩人一撞瓶子，仰脖將一瓶酒全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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