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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淪為前夫、前女婿的李博懷招之即來,楊爾等在醫院門口,看見前夫出現拔腿就走,和他保持十米的前後距離。他倆的婚姻從始至終都像前後這十米距離,李博懷笨拙地追逐楊爾,永遠都踩不上她的點。

  李博懷抱怨前妻:「爸出意外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壓根沒打算告訴你,是我媽非讓叫你來。告訴你,離婚的事兒她已經知道了,老太太要說什麼難聽話,你聽著就完了,別吱聲。」

  「啊?你怎麼單挑這時候告訴她,不是添亂嗎?」

  「要不告訴她,這幾天咱倆就得演大戲了,我跟你沒關係,不想老麻煩你。」

  「什麼話?我好歹也叫了二十年爸,過來是分內的。」

  「離婚了就分清楚點,我不想欠你。」

  「能分那麼清楚嘛?」

  「反正你來不來跟我沒關係。」

  來到病房外,李博懷掂量著還要不要叫「媽」,郎心平開口:「有日子不見,都不是我女婿了,難為你多叫了半年媽,以後改回叫師母吧。」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家裡一口人。」

  「家裡都是女的,恐怕得時常麻煩你搭把手。」

  「應該的,您放心,只要所裡沒要緊事,我就在這兒盯著,隨叫隨到。」

  在楊家兩代女人面前,李博懷氣焰全無,二十年婚姻生活裡,他喪失了自我,離婚對楊爾是解脫,對他也是,終於不用努著,可以鬆口氣。

  一眾楊門女將和被開除家籍的唯一男性李博懷日夜輪替,等候楊秉恒蘇醒。輪到青楚、小樣值夜,姐兒倆站在病房外,透過玻璃門遙望姥爺,死亡突然和她們近在咫尺。

  小樣問:「你說姥爺會死嗎?」

  青楚答:「恐怕會,高齊說基本沒希望了。」

  「那姥爺要是死了,有咱們責任嗎?」

  「應該有,姥爺是因為著急犯的病,咱們是間接犯罪。」

  「我覺得咱倆最多算從犯,咱倆媽才是主犯,姥爺主要是被她倆氣的。」

  「這兩天我一直特恍惚,好像能聞見死亡的味兒。」

  「什麼味兒啊?怪瘮人的。」

  「說不清,反正感覺怪怪的。你怕死嗎?」

  「沒想過,這問題太遙遠。」

  「聽過一種說法,說『死亡是人生的另一個階段』,好像就是走出一扇門,進了另一扇門,沒什麼可怕的。」

  「就是說出了這屋進那屋唄。」小樣任自己的想像馳騁,「沒准那屋要什麼有什麼,比咱們這邊還樂呵。」

  「誰知道?反正進那屋的人誰也沒回來過。」

  「那是,隨便來回溜達也怪嚇人的。」

  背後伸過來一隻手,拍拍青楚,再拍拍小樣,姐兒倆像遭雷擊,一起驚叫回頭:「媽呀!」她們不正常的反應,讓身後正常的高齊莫名其妙。

  青楚:「你什麼時候過來的?連腳步聲都沒有。」

  高齊:「我有聲,你倆聊得太投入了,沒聽見。」

  小樣:「我倆正說那屋的事兒呢,你就跟鬼似的出現了。」

  高齊:「哪屋的事?」

  青楚:「我們在議論,死亡會不會是另一個人生階段,就像進另一間屋。」

  高齊:「沒有另一間屋,從嚴謹的自然科學角度和唯物主義觀點來看,死亡是物質的消亡,是死胡同。」

  小樣:「太沒想像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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