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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喻老師四處望望,壓低了聲音:「可是你現在不能拖了呀!聽話,去見見這個人,時間都約好了,今天晚上七點。」

  知春躲不掉,喻老師已經把手機戳到她眼前,並用手指滑給她看:「看,就是這個人,長得還行,是你姨媽的鄰居介紹的。這人原來是當兵的,立過三等功,那裡受了傷……」

  「媽……」和媽媽在日光黃黃之下說這種私密話題,知春感到不適。

  喻老師不明所以,解釋道:「不是不能生育,那方便沒問題。」

  越說越過分了。知春紅了臉,叫媽媽趕緊回家去,別影響她工作。

  「那你答應我,一定要去。」

  知春猶豫了一下,一咬牙答應了。

  喻老師這才眉頭舒展開來,把自己拿來的鹹菜拿出一罐來,說:「你懷孕了,胃口不好,我醃了點蘿蔔,吃了開胃,比外面買的健康乾淨點。不過也別多吃啊!」

  說著,她還把罐子打開一點:「你嘗嘗,我還給你煮了點瘦肉粥,配這個嘗嘗。」

  鹹菜的醇厚鮮香在這香氛四溢的辦公室成為異端,四處竄跑,知春又感動,又無奈,連忙蓋住蓋子,給這個鹹菜瓶尋找一個妥帖的位置,懇求道:「媽,我下午去相親,一定去,你趕緊回吧!這個我吃,馬上就吃。」

  「一定要去啊!一定啊!」喻老師這才猶猶豫豫地走了。

  從知春的單位出來,喻老師又去找知夏。快到時給知夏打電話,怎麼也打不通,她也沒在意,直接上門。敲門,是知夏的婆婆開的門。

  婆婆臉吊得快到地上了,看到親家母,眼皮抬了抬,開了門就有氣無力地躺回客房的床上,說自己最近腰疼,在臥床修養。

  一山難容二虎,喻老師過去在知夏月子裡,和這個老婆子也鬧得不愉快,此刻看她也似在作妖,便沒好氣,揶揄她:「腰疼啊!去醫院瞧了嗎?光躺著沒用啊!張浩呢?也不管你?我送你去醫院吧!我叫冬冬來接咱們。」

  說著,就拿起手機要打電話,婆婆媽一見喻老師來真格的,又支支吾吾轉移話題:「也沒那麼嚴重,我主要是頭疼,就是頭疼,不瞞你說,都是知夏把我愁的,頭疼啊頭疼!」

  喻老師別的不說,最是護犢,誰敢在她面前說哪個孩子不行,她可不答應。她還是面上虛與委蛇:「知夏怎麼了?惹你生氣了?」

  婆婆媽竟眼圈一紅,委屈地似要落淚了,一五一十地給喻老師學舌,她覺得在這個問題上喻老師能和她結成同盟。——還是老問題,她認識個老中醫,可以把脈測男女,知夏死活不肯去。於是婆婆就被氣得病倒了。

  「我就是想要個孫子,給老張家留個後,這有錯嗎?讓她去查一下,這不是保險一點嗎?」

  喻老師不覺得知夏婆婆有什麼錯,有了兒子腰杆硬,和人吵架都底氣足,在村子裡,沒有兒子就是一個人的短處,命門,蛇的七寸,早些年因為田壟分寸之爭和人起了爭執,再有理,對方說「你是生不出兒子的絕戶」,她就像被拿住了七寸,無力回擊,英雄氣短。喻老師理解她,但是,喻老師不能說出來,在外人面前,她要永遠站在女兒這一面,於是,也輕飄飄地說一套知夏常用的說辭:「都什麼年代了?生兒生女都一樣,生個好孩子就行,你看我們知夏,多出息,多孝順!」

  聽罷這話婆婆媽嗤之以鼻,她也恍然大悟,自己錯付了衷腸,嗤之以鼻道:「噫!說這話沒意思,你要這麼想,費勁吧啦地生你那個知冬幹啥!」

  知夏看到喻老師的未接來電和微信時,剛剛開完會,她一聽媽上她家去了,心下叫苦不迭,兩虎相鬥,狹路相逢,情況不妙啊!她趕緊發信息給喻老師:「此地不宜久留。」

  喻老師看到微信消息,也無心戀戰,找了個藉口告辭了。

  母女倆在知夏工作室附近的茶館見了面,喻老師把剩下的那瓶鹹菜擺出來,像個小孩子一般:「我要去看看你妹妹。」

  知夏恩詫異:「你不是剛從知春那裡回來的嗎?」

  「我不是說知春,我是說,那個孩子,知秋。」

  知夏一直反對喻老師和知秋相見,或者相認的,有些苦果,可以就那樣將錯就錯下去的,非要把苦果重拾,再反復品咂,對彼此都是一種折磨,這瓶鹹菜算什麼?贖罪嗎?這一點點溫情就能抵消被拋棄的怨恨嗎?知夏覺得,如果真對那孩子還有一絲感情,知夏一家人就不該出現。

  可是她拗不過喻老師,喻老師的眼神帶著心虛的躲閃,又飽含惆悵,語氣誠懇,一向剛硬的她帶著一絲哀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知道她沒了男人,又懷了孩子要一個人生下來,就特別心疼她,這孩子命不好,要是她過得美滿也就罷了,現在這樣,我總放心不下。」

  「人家過得好與不好,都跟你沒關係了。」知夏向來口是心非,她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也總記掛著這個妹妹。她也想去看看她,知夏的話雖說得無情,但語氣鬆動了。

  她的語氣一松,喻老師的眼神活了,壓低了聲音,湊近了一點,說:「我那天在永輝超市又遇見她了,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爺安排的,兩個人的緣分沒斷,老天爺就會安排這兩個人頻繁地遇見,所以,人不能忤逆老天爺。你帶我去見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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