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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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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用的……」歐陽似乎覺得這樣說不太好,「我是說現在吃什麼不重要……不、不,我是說這也是老唐的指令嗎?」他笑,「開個小玩笑,你覺得不好笑?」 思楓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喝完它。」她起身走開。歐陽看著那個苗條的背影,他並不像剛才表現得那樣沒心沒肺,其實他明白很多事情。 湯很稠,即使在勺裡也是掛絲的乳白色。歐陽小心地一口口喝著,他知道這東西必然費去了她很多心血。 沽寧守備司令部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混亂而緊張了。椅倒杯翻,一片忙亂。龍文章和華盛頓吳在桌上攤開一張軍用地圖,屋裡電臺和電話的聯絡聲吵成一片。 蔣武堂雷厲風行地進來,馬鞭柄子恨不得連地圖帶桌子搗個窟窿:「鬼子來這幹嗎?龍文章你倒說說鬼子想要幹嗎?」 龍文章抬起頭:「咱是個二流部隊,鬼子最愛吃軟柿子,司令。」 「當年的十九路軍也是二流部隊!」 「那我坦白了說吧,咱是個九流部隊,也就是比鹽警、路警好一星星……」 「你個烏鴉嘴!」 「我本來就是個烏鴉嘴。」龍文章當仁不讓。 蔣武堂咽了口氣,擺擺手:「接著聒噪!」 「簡單得很,」龍文章在地圖上劃拉著,「北面膠著狀態,沽寧是港口城市,吃下這個軟柿子,鬼子軍隊可以登陸,長驅直入穿插縱橫,北面膠著之勢立解。」 「跟我走,去看,去探,我不愛看這鳥地圖。」蔣武堂沒個好脾氣。 龍文章示意華盛頓吳把地圖卷了,跟在蔣武堂身後。剛要出門,一名馬弁來報:「司令,有上峰來人。」 蔣武堂看向院裡,那倆特務正站在門邊,乙迫不及待掏出了證件。 「軍裝都沒有我鳥他?」蔣武堂拿起馬刀大踏步出門,「傳令下去,槍上膛馬上鞍,一隊援軍都沒有,逼著老子做文天祥!」 特務甲快走兩步跟上去:「司令,我有要事……」 蔣武堂轉身:「是鬼子的事嗎?」 甲愣住:「什麼鬼子?」 「都從南京被轟到重慶了,你來問我什麼鬼子?成了個神哩!——派探子,備馬!」蔣武堂沒再答理那兩位,吆五喝六間第一隊探子兵已經發了出去。 「司令……」 特務甲還想說些什麼,龍文章輕輕把他推開:「司令讓你候著。」 兩特務只好戳那看著蔣武堂一行人離去,畢竟這不是他們地盤。 沽寧以北七十公里是一個村落,叫竇村。有一點坡度,伴山而居。此時的竇村炊煙正冒起,暮色中有人不疾不徐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這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安詳世界。 村外的莊稼地上,一個老頭正打著草捆。他身邊過頂的莊稼簌簌直響,老頭放下草捆撿塊石子砸了過去:「死狗子,別禍害我莊稼。」 石頭砸了過去,沒砸出狗子,倒砸出了柄刺刀,刺刀後邊是支三八大蓋,三八大蓋後邊是個日本兵,日本兵後邊是更多的日本兵。老頭驚恐萬狀,他看看村東,那邊也是一樣的日本兵,村西亦然。老頭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村子讓日本人給包抄了。他張嘴欲呼,那柄刺刀頂上了他的下巴頦,一股血霧噴射,老頭甚至沒來得及哼哼。 不一會兒,村子裡開始沸騰起來。孩子哭,女人叫,夾雜著日語的吆喝聲,村民們被趕上了村子的空地。 一戶人家裡響起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那家的男人紅著眼從院裡沖出來,抓起靠在門邊的耙子又沖了進去。他剛到門邊槍就響了,男人被打得從自家門裡倒栽了出來。然後屋裡的槍又響了幾聲,一切都靜寂下來。 已經被趕到街上的人們沉默著面面相覷,有一個人開始跑,這觸動了人們神經上的某個開關,所有人都往村東的路上跑。路面在沉重的呼吸中晃動,直到路的另一端出現幾個人影,那是機槍射手。射擊準備早已經就緒,一個軍曹手揮了一下,機槍開始射擊,有人倒了下去。人們混亂地轉向村西,村西的機槍也開始射擊。已經在村裡的日本兵藏在各家各戶的門洞裡一邊躲避著子彈,一邊從橫向裡射擊。 六品聽著屋外的槍聲,把嚇傻的女人和哭啞的孩子都擁進了廂房:「我先帶咱媽出去!你們躲屋裡!」 「你快著點!」女人眼裡寫滿恐懼。 六品點點頭,最後看了妻子和孩子一眼,把門關上。他沖進正房,把媽媽背了出來。老太太不依不饒在他背上廝打著:「有你這麼當爹的?孫子嗓子都哭啞了!」 「我先背你出村,鬼子來了!」 「救媳婦還是救媽?要我說就先救媳婦!」 六品充耳不聞。他背著他媽跑出院門,出門前看了廂房一眼,孩子的哭聲已經悶住,大概讓媳婦捂住了嘴。六品跑開,他斜刺裡穿過村子,槍聲仍在身後震響,他的目標是村後的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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