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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醉江南包間,周琴婷婷地站在門口,倪斯楠來了,兩人低頭說了幾句。斯楠進屋,放下包,看了一下座位表。

  人快來了麼?斯楠問一個同事。同事說快來了。倪斯楠朝牆角覷了一眼,問:搬這麼多酒來幹什麼?同事說他也不知道。

  沒多會兒,永巨集製造的負責人江總,帶著十幾個下屬來了,浩浩蕩蕩,魚貫而入。周琴在旁邊含笑而立,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跟江總點了個頭。

  倪斯楠迎上去,說江總,來了,我是快思捷專案的負責人,我姓倪,來來來,上座上座。江總看上去溫文爾雅,像個讀書人,斯楠心裡有了幾分打算。

  醉江南,這個名字我喜歡。江總仰著頭,搖頭晃腦地說。

  周琴不動聲色地在不起眼的一個座位坐了。服務員開始上菜。

  斯楠見菜上得差不多了,便從自己的公事包裡把合同拿出來,遞到江總面前,說:江總,這是我們合作的合同,您看看。江總皺起眉頭,讓身邊的秘書把東西收了,帶點打趣地說:倪小姐工作好負責啊,這個時候還不忘談工作,真是盡職盡責啊。斯楠笑說:那是應該的。

  江總把話鋒一轉,說:但我江某人有個不好的習慣,那就是公私分明,今天我們是來飲酒作樂的,還談什麼合同,倪小姐不如跟我們暢飲一番,也不辜負了這大好時光。斯楠一聽,頭皮都麻了,忙說自己不會喝酒。但江總哪裡肯信,一群人七勸八說就把倪斯楠和她的幾個同事給按下了。

  只聽見江總大叫一聲,服務員!開酒!整個酒桌都動起來了,所有酒杯都滿上了酒。江總高舉酒杯,對著倪斯楠說:倪小姐,買賣不成不成,反正今天我們情誼都是在,這一杯酒我敬你!一干而盡。說完,嘩啦一下,江總酒杯裡的酒下肚。所有人都盯著倪斯楠,她覺得自己如果說不會喝,不能喝,那簡直就成了一個大笑話。

  斯楠也不裝孬,穩住氣場,笑呵呵說:我一向是不喝酒的,酒精過敏,一杯就醉,但今天給江總面子,我喝。說完抿了一口。江總的一群下屬見狀不滿,說倪小姐這不行,這不行啊,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這肯定是不行的。

  倪斯楠見躲不過,只好直著脖子,一仰頭,幹了。四下叫好。斯楠卻難受非常,那白酒從嗓子眼滑過,墜入腹中,整個人內裡都似著了火似的,她趕緊喝了一口茶漱漱。哪知道她坐下,江總又站起來了。

  倪小姐,我今天光臨貴地,算是客,你能算是東道主,我這一杯酒,也算借花獻佛,敬東道主一杯!說完,嘩啦幹了。四下起哄,說東道主該喝,東道主該喝。斯楠沒辦法,又直著脖子喝了。沒多會兒,她的小臉開始泛紅。

  幾個同事見客戶敬酒敬得猛,想說替斯楠擋擋酒,卻被江總的下屬一擁而上,一通猛灌,自顧不暇。在這個空當,江總又站起來了,四下頓時安靜。江總喜歡獨角戲。滿上酒,他高高舉起杯子,倪小姐,這第三杯酒,應該盡我們這個好時代,沒有國家的好政策,哪裡有我們這些人的飯吃,來!又是一飲而盡。

  斯楠覺得自己真是不能再喝了,她已經開始有點反胃、噁心,就差沒嘔吐了,但老總敬酒,她抹不開面子,到處都是眼睛盯著她,盯著她的表現。她硬著頭皮,又是一杯。江總叫了聲好,說倪小姐真是女中豪傑,服務員,換大杯子!

  倪斯楠頓時傻了,合著這才是序幕呀!

  服務員拿來了喝啤酒的廣口杯。江總滿上三杯,笑眯眯地說,倪小姐,今天咱們不醉不歸!說完拿起一杯,舉到倪斯楠面前。斯楠小臉漲紅,小腿發軟,實在拿不起手中的杯子,眼看就要崩盤

  慢著!角落裡,傳來一個脆亮的女聲,江總,倪小姐今天不舒服,不要為難她,我來陪您喝幾杯。

  江總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樸素的少婦一樣的女人,嫋嫋地站在他桌對面,端著一滿杯酒。這個江總前幾次接觸,都是和公司的下屬,所以還沒見過周琴。這時候周琴忽然站起來,他還以為她只是個擋酒的小妹,所以也沒把她放在眼裡。

  哪知周琴二話不說,手一揚,脖一仰,一大杯白酒咕嚕咕嚕下肚,她面不改色,穩如綠竹。江總叫了一聲好,也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周琴說:江總,我敬你三杯,也祝您三陽開泰,我們的合作必須馬到功成。說完,也不說什麼,咣當咣當又是三杯。

  江總有些傻了,他的屬下圍上來,說要幫他代酒,卻都被江總擋開,大喝一聲我來!連滿三杯,幹了。

  周琴換了小杯,繼續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來者是客,我敬在座的合作夥伴,每人一杯,不成敬意。說罷,真的輪著走了一圈。也有裝孬的,說哎呀不能總是這位小姐喝,倪小姐也要喝啊。周琴一把攔住,說倪小姐就是我妹妹,我妹妹今天不舒服,我這個做姐姐的代勞,不為過吧,想喝?今天管夠。說完又是一頓乒乒乓乓亂碰。也不知道酒過幾巡,在座的所有人都喝得七葷八素,歪歪倒倒,周琴和江總也推杯換盞,恨不得成為拜把子兄妹,歡喜得很。倪斯楠雖然沒再喝酒,但也看傻了。

  就在這時,周琴忽然站起來大叫服務員,說給我上生雞蛋來。服務員照辦,端著一盤生雞蛋就上來了。周琴咕嘟咕嘟把自己杯子裡的酒滿上,又滿上江總杯子裡的酒,說江總,我們來喝個深水炸彈,說完就捏起個雞蛋,磕在杯沿上,把生雞蛋打在白酒裡,那蛋黃慢慢沉入酒底,仿佛一個黃色潛水艇。江總覺得有趣,也照辦了。

  周琴端起酒杯,跟江總的杯子碰了一下,說:啥都不說了,一切都在酒裡!一飲而盡。江總也一仰脖子喝了。喝完就倒地上了。

  周琴放聲大笑。

  倪斯楠徹底服氣,她國內國外,見過霸氣的,卻沒見過這麼霸氣的。

  那天晚上,是倪斯楠把周琴送回了家。在公司有傳言說,周琴並不是那麼能喝,說一上計程車就吐了,結果被計程車司機趕下來,也有人說她賠了人家好幾百。還有傳得更邪乎的,說周琴一出飯店門就哭了,哭了一夜,全是倪斯楠陪著她。不過也有人說,周琴之所以那麼能喝,是因為她提前吃了三人份的海王金樽,還有說她出了門就把酒吐掉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從那天之後,倪斯楠和周琴成了莫逆之交。倪斯楠跟周琴說的最經典的一句話就是:姐,我服你。

  可這顯然不是張春梅派遣倪斯楠打入公司內部的初衷。

  §第46章

  劉紅豔的肚子越來越大了。慶芬向來疼女兒,自然忙前忙後,不亦樂乎。但二琥這邊,疼女兒算不上,但疼紅豔肚子裡的孩子,卻是一等一的緊。自從劉紅豔懷孕後,二琥有個很明顯的變化,那就是捨得錢了。二琥想得明白,紅豔一張嘴,不是光為她自己吃,還要為肚子裡的孩子吃,所以時不時地,二琥都會從菜市場提回來一些高檔食材,什麼烏雞啦,乳鴿啦,鮑魚啦,並且親自下廚,大顯身手。

  人就怕比,以前二琥做飯,是有一搭沒一搭,她的理論:能吃就行。常常都是老倪下了班還要忙不迭地炒幾個菜,二琥只負責採購,不負責制作。但孫慶芬來了之後,二琥感到一種無名的壓力。有一次,大傢伙在一起吃飯,有道菜就是普通的蒜薹小炒肉,老倪夾了一筷子,塞進嘴裡,嚼吧兩下:今天這蒜薹特別有味啊,老婆子進步不少。二琥的臉子瞬間就掉下來了。倪俊半笑著說:這是另一個媽做的。紅豔抿住嘴,竭力讓自己不笑出來。慶芬則尷尬地笑笑。

  這算怎麼回事兒啊,我吳二琥掌勺的時候,這些人還不知道在哪呢,五歲洗衣,七歲做飯,開玩笑。二琥這麼跟街坊四鄰抱怨,但她敘述的時候,故意隱瞞了老倪讚賞孫慶芬手藝的一段,她也怕跌面子。不過自此以後,二琥充滿了鬥志,幾次三番地操練廚藝,慶芬中午燒一個木須肉,晚上,二琥也來個木須肉,一家人連吃兩頓木須肉,也覺得沒頭沒腦,但看二琥的樣子,也沒敢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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