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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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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該上菜了,媽的粥我來喂,嫂子你去把那個長壽麵下了,就勞動你了,紅豔你坐著別動,俊俊去把那個呼吸面罩拿來,以防萬一,這裡還少一把椅子,麻煩大哥去陽臺上拿一下。一圈子人都提了,春梅故意晾著偉強。 偉強也不看她。就站在老太太旁邊。 紅豔把生日蛋糕切開了。每人分一塊。桌子當中也擺了壽桃、喜餅,就等二琥端長壽麵上來。 不多會兒,長壽麵上來了,擺在老太太面前,老太太睜著眼,嘴角微微上拉,但也看不清是喜悅還是悲傷。 春梅說:今天是媽出院,有好的,有不好的。大家見她這麼一說,都探著頭等她說下文。先說不好的吧,就像大哥說的,我們這家,心沒有以前齊了二琥見春梅又要扯偉強那些事,忙插嘴說也沒有不齊,主要都太忙了,一家人到什麼時候都是一家人。春梅接著說:都說相親相愛一家人,我就怕有些人貴人多忘事,給忘了,反倒去跟外八道的人相親相愛去了。偉強臉有點僵。 這好的,就是我們紅豔,真是爭氣,春梅轉頭向老太太,媽你馬上就要見到第四代人了,這福氣現在有個人能比。紅豔有點害羞,說看嬸子說的。 這坐月子的時候要小心,不行請個保姆,我就是坐月子的時候沒注意,現在一到天陰下雨,腿就有點不舒服。紅豔脫口而出:我媽會弄,到時候讓她來伺候我。二琥一聽不樂意了,陰著臉說:我不能伺候嗎? 紅豔這才發覺自己又說錯話了。倪俊救場說:媽,沒說您不能伺候,這不怕您累嗎?老倪也覺得二琥又要吵架,說好了好了,吃飯吧。 二琥覺得自己委屈,不肯這就過去了,也轉頭向老太太:媽,您給評評理,我是不是這個家最冤枉的,我也不怨別人對我不滿,實在是窮家的婆婆最難當。紅豔低聲聲辯,說媽我不是那個意思。桌上其他人都傻眼,不知道怎麼勸。二琥瞬間帶哭腔:媽,當初我嫁到咱家的時候,你答應我的五間大房呢?媽你不能不管啊。眾人驚訝,老倪強拉住二琥,說你這說什麼,你瘋了吧。二琥繼續哭著說:媽你可不能偏心,你想啊,我們退休就那麼點錢,又不像機關單位退休的能拿那麼多,我們也就顧個糊口,你讓我們怎麼辦。 老倪越聽越聽不下去,說俊俊,快,快把你媽拉到那屋去。倪俊愣住,不動。老倪大喝:快點!倪俊只好手忙腳亂跑過來,架起二琥,勸著往裡屋拖,二琥不配合,身體往下禿嚕,兩條腿攪得像麻花,但還是被拖過去了。 這時,偉強的手機響了。他站起了去臥室接電話,話還沒說完,不經意一轉頭,赫然發現春梅站在他跟前。春梅一把奪過手機,對著聽筒厲聲問:你是誰?對方不說話,掛了。春梅問偉強,是個女的吧。偉強說春梅,你不要鬧了,都是為了工作,把手機給我,是一個大專案,很關鍵。是誰?我今天就問問這到底是誰?哼,沒鬼?沒鬼為什麼不說話。春梅把手機背到腰後。 偉強無奈,只能由她去。打電話來的是周琴,但也確確實實為了工作。這段時間以來,他和周琴的關係已經淡了,他們確實是為一個目標在努力,那就是事業,她是他的紅顏知己,也會止步于紅顏知己。這一點,他知道張春梅不會理解。 今天媽的大壽,你能不能給我點面子?倪偉強說。春梅拉著偉強的袖口,硬把他扯到老太太的輪椅前,然後,一個飛踢,穩穩踢中偉強的腿彎,偉強腳下一軟,撲通一下跪在老太太的輪椅面前。老倪驚得站了起來。紅豔叫了一聲,筷頭夾著的一片肉也應聲掉在地上。 春梅也順勢跪下,死死拉住偉強,淚眼對老太太:媽,今天您過壽,我跟偉強都給您磕頭。說完哐當磕了一下。偉強也有點被春梅的舉動嚇到了,整個身體硬在那,無法動彈。一顆大淚珠從春梅臉上劃過,掉在地上。媽,偉強還有話要跟您說,他要說他是如何照顧這個家,忠於這個家;他要說他是孝順,多忠心,一萬年不變;他要說他謹遵了您當年對我們的教誨,踏踏實實過日子,他要說他是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父親;他要說他會對我們這家負責,不管您在,還是您不在;他要說他品格高尚,夠格為人師表,配得起教授這個頭銜,算得上棟樑之才。媽,您睜開眼看看,也來管管,有您在,您不會不做主偉強按捺不住,一下撲倒了春梅。春梅人往前一傾,雙手撲在老太太腿上,老太太一個不穩當,腦袋一歪,連人帶車側翻了過來。所有人驚叫:媽! 扶的扶,站的站,連二琥都從屋裡趕來,看事發現場,輪椅的一個車軲轆轉著,一圈一圈,似乎沒有盡頭,倒是老太太身邊的人,呼天搶地,他們誰也想不到,壽宴變成了送別宴。老太太送到醫院沒多久,在一個天濛濛亮的淩晨,去世了。 §第41章 醫生說,老太太能撐這麼久,已經是個奇跡。倪家的兒女們都似乎少有的孝順的。但就倪家人來看,這個奇跡顯然還不夠長。誰都明白老太太的去世是必然,但老太太去世的時間點,確確實實是一個偶然。這個偶然讓大家都不舒服,他們相互推諉著,覺得應該有人為老太太的死負責。 二琥說:這事兒啊,要我說,就是春梅的不對,你說老太太在醫院躺得好好的,非要過什麼壽,這不沒事找事嗎?老倪乜斜了她一眼,說你不沒事找事,你自己當時什麼樣你不知道,媽現在沒了,說什麼也沒用了。 在春梅家。因為老太太的死,偉強和春梅的冷戰升級。 偉強怪春梅害死了老太太。春梅說:我害死了媽還是你害死了媽,要不是你在外頭不檢點,我能鬧嗎,你以為媽都不知道啊,媽是被你氣死的。說急了,偉強懶得申辯,咣當一聲摔門而出。他開始不在家住了,辦公室成了他的家。他原本想住在學校的辦公室,但又怕別人說閒話,只好選擇去公司。周琴撞見了,邀偉強去她那住。 偉強說去你那做什麼,別惹人懷疑了。周琴覺得好笑:身正不怕影子斜,好笑什麼,我現在也算畢業了,不是學校裡的學生了,自己做公司搞研究,別人笑什麼,一個人要是怕別人笑,那只能是什麼事也幹不成。 偉強癱坐著,頂上的白光打下來,顯得他特別疲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現在實在是周琴說,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對那個家,不管是你媽媽還是你的妻子,都已經付出了你能付出的,我要是你,我都問心無愧。偉強,人生在世,不能只對得起別人,卻對不起自己,人歸根到底,還是要為自己而活,特別是我們這種人,完全有能力也應該活得更好,如果你願意,我們完全可以去國外,做自己想做的研究,過自己想過的日子,讓我來安慰你,不好麼?說著,周琴脫掉了外套,胸脯鼓得高高的儘管年過三十,但她的身材、容貌,依舊如日中天:我要你知道,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會支援你,陪伴你。周琴坐到了倪偉強身邊。她說話的熱氣,吹到他的耳朵裡,癢癢的。 倪偉強握住她的手,說謝謝你。 周琴抱住了他的頭,好像他是個孩子,她是一個溫柔的母親。 倪偉強在公司住了幾天,倪俊知道了,回家就告訴了父母,說二伯現在住在公司裡。 呦!會不會離婚啊,二琥一驚一乍的,要不要去勸勸。老倪說勸什麼勸,清官難斷家務事,還是緩一緩再說,老二跟他媳婦也都需要冷靜冷靜,沒一個省油的燈。二琥說算了,還是等出喪那天再撮合撮合,也不在這一會兒,他們兩個都有毛病。老倪不說話,站著把碗裡的飯扒拉完,就要去上班。到了大酒店,他跟黃猴子打了招呼,說家裡老太太沒了,沒幾天可能要辦喪事,讓黃猴子幫著照看點,以免主管查起來,丟了工作。黃猴子當然說沒問題,還反過來安慰他幾句,說老太太也算有福的,又問老太太留沒留下什麼遺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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