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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別動!那個很貴!沈即墨大喊。可紅豔還是小手一顫,小維納斯還是像一個手榴彈般,飛了出去。

  這天,倪偉民剛邁進接班室,黃猴子就眉飛色舞地說:倪哥你昨天沒來真是錯過好戲。偉民問:啥好戲?黃猴子說:現場直播啊,老男配小女,那女的穿得跟埃及豔後似的!

  倪偉民不屑:行了,你真該找房媳婦了,一天到晚光在這看別人,有啥意思,用句成語說,你這就是隔靴搔癢,沒用。黃猴子詫異:什麼,騷,是挺騷的那女的。去!老倪朝猴子頭輕輕打了一下。818號房,你看著啊,沒准過幾天還有。老倪切了一聲,便推上了車,去收拾屋子。

  走廊裡一陣說笑,幾個大腹便便的人呼嘯著走過,身上還有一些煙酒氣。老倪靠邊走,到了818號,老倪忍不住推車朝裡走。被單是在地上的,兩個枕頭丟在桌子上,地毯上有些煙灰,老倪彎腰去撿煙頭。

  你怎麼進來的?有人從廁所裡躥出來。老倪一愣,轉身,只見一個妝容淩亂的女人站在他面前。這還沒退房呢,掃什麼。女人搶白道。老倪不說話,臉上有些發窘,手握著吸塵器把手。女人見老倪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松了氣,說算了,我也要走了。老倪還提醒她說東西不要忘記帶了。女人在屋裡轉了一圈,東翻翻西翻翻,沒翻出什麼,反復確認了才拎著包走出了房門。

  快點,電梯來了。有人在外面喊。老倪雖然站在屋裡,但還是把這聲音聽得真真切切,怎麼有點耳熟?是偉強?電梯鈴叮得響了一聲。一男一女進了轎廂,兩扇門緩緩閉合。老倪丟下吸塵器,子彈一般彈出去,直沖向秘密頻道,他噔噔噔沖下樓梯,一層一層,螺旋式地旋轉,到了一層,他忙刹住腳。好,很好,電梯停在5樓還沒下來,老倪揪著心,眼見門廊上的指示燈變成3、2、1,叮,門開了。女人挽著男人走了出來。是,偉強,就是倪偉強。這個王八羔子,開始玩女人了!倪偉民一躍而起,恨不得立馬沖過去打弟弟幾耳光,可就在門打開的一瞬間,他被一股力量死死拖住了。

  別衝動!黃猴子抱住了倪偉民的腰,你想犯法呀!

  我犯什麼法?老倪怒吼。黃猴子說:打客人還不是犯法?倪偉強和周琴走在前面。偉強回頭,問:怎麼回事,吵吵鬧鬧的。周琴探著頭看了一眼,說:素質,就一個清潔工,素質真是不敢恭維,我還在廁所呢,人就沖進來準備打掃了,一點眼力架沒有。倪偉強說:算了,還要開會。到了門口,倪偉強開車回家,周琴打車回宿舍。

  倪偉強是個狡猾的罪犯,犯罪證據他一點沒留下,不但如此,他還懂得混淆視聽,開著車去健身房練了一陣,才一身臭汗地回了家。到家就嚷:春梅!我回來了,你說這出差真不是人幹的活,瞧我這幾天累得,渾身臭死了,也沒處洗。出人意料的是,春梅沒發火,而是溫柔地說:我去給你放水。偉強心頭一震,雖然昨夜,他和周琴並沒有發生什麼,但他總覺得自己對不起春梅。

  偉強放下手提包,發現桌子上有張養老保險單,便問這是做什麼的。春梅說:我也是聽隔壁馮姐說的,我們不做點投資,買點保險什麼的,老了可怎麼辦,孩子又不在身邊。偉強扶住春梅的肩膀說:有我在,怕什麼。春梅說:是不怕,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偉強說:沒有萬一,我先洗澡。

  洗好出來。春梅已經替偉強沏好了茶。

  跟你商量個事。春梅說。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不好,我今天很累了。偉強說。春梅說了聲哦,有點小失落。偉強又於心不忍:好了好了,說吧,什麼事?

  春梅說:我聽說你註冊了一個公司。偉強繃著臉說了聲是的。我想在裡面擔任一定的職務。春梅很冷靜。

  倪偉強站起來,他沒有問張春梅是怎麼知道他註冊公司的,夫妻這麼多年,又在一個屋簷下,她自然有她知道的辦法。你現在病還沒好全,你操心這些幹嘛?我要是你,就老老實實在家休息,把身體養好。

  我知道,我知道!張春梅忽然叫起來,可我不能總這麼待著,我會憋死,我會悶死,我剛五十歲,你就讓我這樣混吃等死嗎?你可以有你的興趣愛好,偉強苦口婆心。春梅冷冷道:我的興趣愛好應該是什麼?寫文章,我寫不出,那些矯情的東西,我自己看著都煩,你讓我去樓下跟著那些大爺大媽扭秧歌嗎?我做不出來。偉強不耐煩:行行,給你個聯席董事做,行嗎?春梅說:我需要實際的工作。偉強說:你現在這個樣子,能做什麼實際的工作?!應酬,陪酒,談生意,你行嗎?身體允許嗎?我們做的是生意,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不是兒戲,所以我希望你保重身體,身體好了,其他的再說,可以嗎?春梅愣住了,她沒想到偉強說話會這麼大聲。對不起,有點激動。

  偉強坐了下來,但都是實情,春梅,我知道,你想要發揮自己的才能,你不服老,不認輸,這些都是你一直以來的一股子勁,我明白,我也很欣賞,但是我們都畢竟只是肉體凡胎,跟時間抗衡,跟命運抗衡,都只能是徒勞,我們都太弱小了。春梅,我們還是幸運的,人到中年,還能吃得好,穿得好,把事業做起來,再過幾年,我們都老了,如果斯楠要在海外發展,我們也不妨辦投資移民,一家又能團聚,但前提是我得把公司做起來,現在媽身體也不好,公司又剛起步,我們的財務上已經是很困難了,你能理解我嗎?話說到這份上,張春梅即便心裡有一百個不願意,也只能說表示理解。

  在城市的另一端,一個小角落,倪偉民對弟弟的行為也非常不理解。倪偉民坐著抽悶煙,二琥一邊給老太太喂粥一邊說:你看看,我說的沒錯吧,老二就是倡狂,光天化日,跑去開房去了,傳出去,你讓春梅怎麼做人,這媽還在這呢,真是蒼天有眼啊,也不怕遭雷劈。偉民說:也不能讓春梅知道。二琥說:當然不能,春梅知道了,這個家還不就散了,現在春梅這個樣子,自身難保,回頭一離婚,怎麼過?唉,生了丫頭也不孝順,顛顛兒地跑國外去了,要她有什麼用?還不如咱們俊俊,孩子是不爭氣,但好歹也在身邊呀,以後萬一咱有個三長兩短,孩子就在眼跟前,不像那外國,老遠,坐飛機都趕不回來。老倪說:我說人家呢,怎麼你扯到自己身上了。二琥說:都一樣,都一樣,以後咱們也有這天,你這個人啊,我談不上滿意,但你就一點好,不去找小三小四,你找了也沒人要。老倪反駁:你怎麼知道沒人要。二琥放下勺子:你去,你去找!你要能找出個橫七豎八來,我算你能。

  倪俊推門進來,坐下。倪偉民沖道:你來幹什麼?!倪俊喏喏,低頭,斜著眼:紅豔沒回來。倪偉民怒道:沒回來你到這幹嘛,自己老婆都看不住,也沒用到家了你。二琥說:打電話,拿來我打,真是反了,就說了她幾句,還來脾氣了,不願意生孩子,不生就別嫁人,母雞下蛋,女人生娃,天經地義,幹什麼,德性。說著,二琥就拿出手機,去撥紅豔的號碼。

  電話嘟嘟了五六聲。通了。二琥擺足架勢:紅豔啊,在哪呢?誰知聽筒裡卻傳來個男人的聲音。哦,紅豔不在。二琥詫然,轉而大怒,你是誰?您是哪位?沈即墨問。我是她婆婆!電話那頭的沈即墨一下亂了手腳。紅豔是在他那住了一夜,可第二天紅豔就走了,手機在充電,落在他家了。我是她同事,她出去辦事手機忘帶了。二琥聽了,一顆心慢慢放回肚子裡:哦,等她回來讓她給我回電話,就這樣。沈即墨掛了電話,手心都是汗。他與紅豔的那個夜晚,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的,那是他第一次向人敞開心扉,他壓抑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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