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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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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自從老倪一家想著法兒地讓紅豔辭職過後,劉紅豔跟沈即墨的接觸就少了。但紅豔還是迅速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雜誌社做行政工作,工資待遇還不錯,活兒也不是很累,紅豔小心翼翼地混試用期。說來也巧,這天下了班,紅豔去中坤廣場的家樂福購物,剛提著大包小包出來,迎頭就碰到沈即墨了。沈即墨非要送紅豔一陣。紅豔覺得卻之不恭,也就接受了。 賓士車裡,沈即墨笑著跟劉紅豔說:上次的事不好意思。紅豔說: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不都說了嗎,就是個巧合,不過我說即墨,你也該為你自己操操心了,你看你那一大家子,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著你老樹開花呢,你還不著急?你媽都想抱孫子了吧。 即墨一打方向盤,一個漂亮的甩尾:這種事,真是急不來,愣沒遇到合適的,你讓我怎麼辦?這麼多年也過來了,總不能讓我湊湊合合弄一個吧,弄來幹嘛?分家產啊。紅豔哼了一聲,半冷笑半開玩笑地說:你們這些有錢人啊,就是會算計,所以結婚都特別難,都怕人家跟你們結婚是為了錢,其實吧,婚姻這個東西,就是個過日子,哪那麼多這這那那,說白了,都是錢鬧的。 即墨說:這個時代,沒錢能行嗎?人生總是痛苦的,誰都一樣,但有了錢,這痛苦多少能自在一些。車窗外車流汩汩,路的盡頭晚霞紅豔,一輪太陽墜墜的,仿佛一個吃飽了的人,即將要去參加舞會。即墨見紅豔不說話,又想活躍活躍空氣:怎麼,什麼時候準備產子?紅豔詫異:產子?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個文縐縐的詞,她只在古裝劇裡聽到過這個詞,白蛇產子之類的,說的好像她是一隻什麼動物。產子?紅豔忍不住笑,虧你說得出來。即墨知道紅豔的心思,可不就是產子麼,人本身的生產,也是社會化大生產的一部分嘛,再說人原來也是一種動物。 你這個觀點夠新鮮。紅豔沒有繼續往下接茬兒。生孩子這件事,一直是她所苦惱的。不是怕生孩子本身,分娩的過程再痛,也就那麼一會兒,紅豔不怕,她從小就能吃苦,咬咬牙就堅持下來了。可是,生下來之後呢,紅豔真心覺得自己無法對孩子負責。孩子一旦出世,對於紅豔來說,一個時代就開始了,她就正是成為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撫養孩子,贍養老人,還有一個不成器不爭氣的老公,紅豔一想到這些,就覺得頭大。 即墨見紅豔陷入沉思,便繼續說:人生就是這麼無聊,出生,讀書,工作,結婚,養孩子,把孩子養大,把老人送走,最後,再把自己送走,一點錯亂不得,有時候想想都覺得恐怖,一個流程接一個流程,完全是流水線作業。 紅豔苦笑:還能怎麼樣?我們這代人是上了賊船了。 即墨說:賊船?也沒准是諾亞方舟? 紅豔接話:那記得給我一張船票。 沈即墨一直把車開到巷子口,剛巧倪俊出來買饅頭。紅豔下車,沈即墨出駕駛室幫她去後備箱拿東西。倪俊遠遠看見,胸中火氣頓燒,三兩步沖上去,猛地推了一把沈即墨,大叫:你個王八蛋。紅豔登時慌了神,一邊讓沈即墨趕緊走,一邊用一隻胳膊死死攔住倪俊:你瘋了啊!紅豔嚷。倪俊更大聲:這小子還敢上門了?你們到底什麼關係?沈即墨上了車,一踩油門,車沖了出去。倪俊還追著吐唾沫。 紅豔氣得眼綠,掄起手中的包就朝倪俊頭上打。倪俊哎喲叫了一聲。誰想包中的那只服役多年的翻蓋手機,卻溜溜而出,飛得老高,滑了個弧線,啪嘰一聲撞在馬路面上,剛好一輛摩托車轟轟駛過,那車主哎喲呦叫了兩聲,左搖右躲,車輪子還是穩穩碾中了手機,手機蓋子飛出老遠! 王八蛋!紅豔大喊。 倪俊也覺得這事兒鬧大了。 臥室門關著,倪俊跪在搓板上。紅豔手握電蚊拍。 今天這事怎麼說,你說你是不是無理取鬧!紅豔氣勢洶洶,有病!呸!也算個男人!倪俊討饒,說是我的錯還不行嗎,是我的錯還不行嗎。紅豔不解氣,揮起電蚊拍,霹靂啪啦把倪俊電得哇哇叫。一接觸到皮膚,小火花就直冒,倪俊連滾帶爬,反正兩老去伺候老太太了,家裡沒人,小倆口放開了鬧。 我是人呀,哪能這麼電!倪俊倒在沙發上。紅豔怒道:我看你就不是人!一個人哪有這麼小心眼的!氣死我了,我今天,我今天,我電,我電!說話時,紅豔左戳右拍,儼然電母,給倪俊以最嚴厲的打擊。倪俊真受不了了,奮起彈跳,一把扭過老婆手裡的武器,關掉電源,藏在身後。我認罰,我認罰還不行嗎?倪俊哀求道。紅豔氣鼓鼓地坐在凳子上休息,也不搭理他。就在這時,倪俊的手機響了。倪俊掏出來接,對方說是找劉紅豔的。紅豔站起身來,中止與老公的纏鬥,去接電話。 十多分鐘後,紅豔從屋裡出來,愁眉苦臉。倪俊問誰打來的。劉紅豔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小姨的電話,說媽最近身體有點不太好,希望我回去一下,你說真是,急死個人了,我這工作剛開始做,回去吧,等於白瞎了,不回去,唉倪俊立馬說:娘子別擔心,我去,正好我去安徽還有點事要辦,我去不就得了,媽身體不好,我也有義務盡盡孝心。紅豔一聽,喜上眉梢:你真願意去? 倪俊為了表現,拍胸脯:當然,娘子的事就是我的事,娘子的媽就是我的媽。紅豔揚手假裝要打:貧嘴!就此,兩人冰釋前嫌。劉紅豔先用舊手機,倪俊承諾探親回來,一定給紅豔買一個最新款的蘋果手機。 晚上老倆口回來。一聽說兒子要去看丈母娘,也都沒阻攔。老倪說,去了帶問親家母好。二琥說,路上注意點,從小到大沒出過遠門。倪俊走之前,紅豔又偷偷買了好些棗、腰果、開心果之類的,又買了兩件鮮亮的衣服,先放在單位。倪俊走的時候,紅豔去送,讓倪俊一併帶上,不提。 倪俊坐了一天的火車,又轉汽車,沒直接去紅豔家,而是轉到另外一座城市。找了個旅館住下。第二天,打了一輛出租,直接去紡織三廠,找退休辦。請問退休工人的工資是在這領嗎?倪俊敲門。裡面一個四十來歲的婦女抬抬眼皮子,沒理睬,倪俊又問一遍。那女人頭都沒抬,懶洋洋地用土話說:要領去銀行領,這裡不發錢。倪俊說:我來領一下尹秀紅的工資。中年女人愣了一下,問:你是哪個?我是她孫子。倪俊認真地說。 周琴從辦公室裡走出來,穿著一身桃紅色套裝,高跟鞋,她懷裡抱著個藍色資料夾,披肩黑色直發垂在胸前,格外亮眼,一路上,不停地有同事、學生跟她打招呼。周琴走到走廊盡頭,朝右一轉,輕輕敲了敲門:倪教授,麻煩這個檔簽一下。說著就走到了倪偉強的面前。倪偉強有些發蒙。眼前的周琴和平常在實驗室裡看到的周琴,不說判若兩人吧,最起碼也是脫胎換骨。人靠衣裝,倪偉強眼前一亮。周琴把資料夾打開,抽出一張文件,朝桌子上一拍:喏,這裡,簽一下。倪偉強戴上老花鏡這幾年,他的眼睛看近的東西開始有些重影這多少有些老之將至的意思。唔,這麼快就出國了,去哪家大學做研究?康納爾?還是哈佛?周琴冷冷的,不說話,一張紅唇凜凜冽冽。偉強左右找筆,桌上東西太多,猛一下又找不著。周琴遞上一支,還是不說話。倪偉強接過來,刷刷刷簽了。周琴隔著偉強的胳膊把那種薄紙抽過來,放進資料夾,轉身就走。 偉強追上來。 周琴扭過頭,不看偉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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