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虎口(83)_徐紀周

八十三

　　老刀把子大聲喝道："我也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老爺，都到這分上了，您可要想清楚了，錢家的血脈無論如何，斷不得啊！"

　　老刀把子無言地抬起頭，他的目光搖向深邃的天空。

　　第十一章遭人誣陷

　　第二天，老刀把子就到日本憲兵隊找羽田。

　　老刀把子拿出一個手帕包裹，然後解開，裡面是碼放整齊的一摞金條。羽田漫不經心地說道："錢會長，什麼意思？"

　　老刀把子一身嶄新的馬褂，垂首侍立："一點心意，我願意交出錢家的全部田產和地契，只求皇軍能給我兒留一條性命。"

　　羽田笑了，走到老刀把子面前，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錢先生，我們要你的財產幹什麼？在日本，皇軍的作用就是保護每個公民的財產和安全。對於你們這些剛剛進入東亞共榮圈的新公民來說，皇軍的態度也是一樣。我已經看過錢佳皓的履歷，對他很欣賞。相比起他的同齡人來說，他已經非常出色。只是暫時被那些蠱惑性的宣傳所蒙蔽，對皇軍產生了誤解。只要錢會長能讓他清醒過來，效忠皇軍，過去發生的一切我們都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

　　老刀把子驚喜地說道："好，好，我一定盡力。"而後，老刀把子來到了行刑室。

　　老刀把子拎著一隻籃子，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吃力地走到錢佳皓面前："吃吧，豬肉韭菜餡的餃子。"

　　"是斷頭飯嗎？"錢佳皓問道。

　　老刀把子一愣："是你弟的送行飯，今天早上剛剛入了土。"

　　"爹，我對不起你。"

　　"你沒有誰對不起的，你是英雄，大英雄！面對日本人的刺刀，眼都不帶眨一下的。將來會有人給你樹碑立傳的！"

　　"總不能讓我像上官睿那樣，為了一己之私就去當賣國賊吧！"

　　"為什麼不把我捎上，我連上官睿都不如，把自己兒子都賣了！賣國賊？你還真瞧得起自己，這個國是你想賣就賣得了的嗎？賣國的是蔣中正，汪精衛，是朝廷的那些大員！他們想把這個國賣給誰就賣給誰，我們都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是他們親自拱手把我們送給日本人的！人家都不要你了，你還梗著脖子硬氣什麼？"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你怎麼還這麼執迷不悟啊！真以為自己是文天祥？"

　　"爹，我欠你的，欠這個家的，只能到下面去還了。可要我向日本人低頭，萬萬做不到！"

　　"好啊，你不低頭能怎麼樣？出去把羽田殺了？！把殺虎口的日本兵全殺了？他們馬上又會派更多的兵來，派更多比羽田更狠更毒的官來！最後遭殃的是誰？還不是老百姓！你覺得會有人感激你嗎？小六的事我不想怪你了，就算怪又能有什麼用？我已經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錢家就只剩下你這一條血脈，你捨生取義，圖個痛快，為這個家想過沒有？我死之後，誰來保護她？她們靠什麼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裡安身立命！死其實容易得很，刀口往脖子上一抹，就六根清淨，什麼煩心事兒都不用去想了。可活著，特別是作為一個男人活著，就必須要承擔更多的責任！往小裡說，讓你的家人、妻兒至少活得踏實；往大裡說，讓黎民蒼生活得踏實！在太平盛世或許還容易做到，而苟活於亂世之中，就需要更大的勇氣！"

　　"我們是人，不是一條狗，不能像狗那樣仰人鼻吸地活著！"

　　"在亂世裡，人還不如一條狗，你想想，殺虎口落在你的手裡，總比落在上官睿、胡二皮那樣的傢伙手裡好得多！"

　　錢佳皓口氣軟下來很多："就這麼降了，那小六的血、兄弟們的血不都白流了？！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咽不下也要給我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讀了那麼多的書，不知道韓信嗎！不知道勾踐嗎！只要你還活著，早晚有你報仇雪恨，揚眉吐氣的那一天！"說完，老刀把子轉身走了，錢佳皓呆呆的思索著。

　　老刀把子回到家裡，錢妻焦急地迎了上來："老爺，怎麼樣？"

　　老刀把子歎了口氣："見過面了，能說的話我都對他說了，再往後的事，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錢佳皓被兩個日本士兵押到羽田面前，羽田冷冷地望著錢佳皓："不錯嘛，餓了這麼多天，腰杆子還能這麼硬。"

　　"趕快動手吧！"錢佳皓說道。

　　"浪費生命是愚蠢的，錢佳皓，因為你的愚蠢，已經浪費了三個支那士兵，兩個皇軍士兵和一個無辜孩子的生命，難道你還要繼續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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