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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成才一看就清楚怎麼一回事了:副營長說了算。

  那你挑枝槍吧?我不想老占你的便宜。

  用趁手的傢伙,其實是我佔便宜。

  打什麼靶?固定還是移動?

  副營長說了算。

  你那槍連發,讓你占點便宜,移動吧。

  成才簡單地回答道:成。

  高城忍不住笑了笑:我這幾號兵最近練的可就是專打移動的。

  成才卻又給自己加了碼了,他說你那槍是半自動。那我就只許打單發,連發算違規。

  高城忍不住無聲地罵了句,然後有聲地發了句牢騷:

  我就不信你那槍裡幹出來的是導彈。

  士兵們都興奮起來了,顯然,某人的槍法已經成了傳說了,都在等著看呢。

  高城有意敲了敲指揮車,說:車裡的別死不吭氣,給個亮!

  許三多知道話是對他說的,就替他把車打開了。

  一個士兵已經搬了一箱空酒瓶過來,士兵們騰出了大塊場地。

  高城高聲吆喝著:這就開練吧?

  周圍那幾個狙擊手已經如臨大敵地拉開了槍栓,檢查槍機。惟有成才很難堪地看著自己那杆如同骨折般包紮著手的自動步槍。

  他說副營長,這不行……

  高城以為成才服軟了,說放心。你可以打連發,這兩槍一個檔次嗎?還真占你便宜?

  成才說不是,副營長……我沒子彈。

  高城愣了一下,哈哈在大笑起來,他說對對對,我好勝心切,忘了五班不配發子彈!這話說出去誰信?我這輩子見過槍法最好的兵居然是個沒有一發子彈的兵!都說槍法是拿子彈喂出來的?成才,你是拿什麼喂出來的?

  ……不知道。成才看著自己的槍若有所思。

  偵察營的士兵已經捧了七八個彈匣過來:要多少?

  成才想了想:一箱瓶二十四個,就要一匣吧?

  高城像是受了傷害,他說你還真幹單發呀?

  成才已經取下了那個空彈匣,給他那杆滑稽可笑的步槍上了實彈,然後一副萬事俱備的樣子。

  高城搖搖頭:得,前三招算你讓的。

  他揮揮手,士兵已經把一個酒瓶扔了出去。成才手指輕輕動了一下,酒瓶在空中爆開了。而那幾名狙擊手則還來得不及把眼睛湊到目鏡上。他們愕然地抬著頭,被高城一眼瞪了回去,高城對那個扔瓶的兵大打手勢。那士兵又開始扔了,顯然是被高城教唆過的,一手一隻車輪大戰地往外亂扔,成才的槍聲也越響越急,但始終是單發,把一個個的酒瓶打得粉碎。

  那幾名狙擊手從響了第三槍後就基本鬥志全失了,只有一個人撈著開了一槍,可他瞄的那個酒瓶早已經爆開。而成才已經轉向另一個方向。那名狙擊手只好苦笑著放下槍,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那些酒瓶能在空中飛行的距離也越來越短,最後一個幾乎就在那士兵剛脫手的時候就爆開。嚇得那兵哇地輕叫了一聲。

  成才放下槍了。

  他說是不是崩著了?對不起,你扔太快我也只好快打了。

  那兵搖頭。

  高城說是嚇著了。你放心,要說這人能把你額頭上的蒼蠅打下來又不傷你,那我准信。

  不可能。彈道會熾傷皮膚的。

  高城笑了:行,你小子狠。換我來扔。

  他替下那個士兵,看看那箱子裡還剩下的六個酒瓶,不知又生了什麼壞主意。

  他說換個地方行不?

  成才點頭:行。

  高城很得意地把箱子捧到了車燈光柱之外的地方,那大概是目前看上去最暗的一段。

  這兒行不?

  成才眯起眼睛說:行。

  高城已經打算扔了,可他發現成才仍是單臂持槍,半搭半垂的根本不像待擊的樣子。

  有你那種射擊姿勢嗎?高城說。

  沒有。

  那怎麼瞄準哪?

  這種光線根本沒法瞄,你肯定還給我假方向,所以乾脆這樣還看得清楚些。

  高城笑了,擱在箱子上的手狠狠一撈,他手大,一手就抓住了三個瓶頸,然後南北合擊地照著暗地裡扔了出去。

  只聽得三聲槍響,快得三響如同一響一般,然後他翻倒在地,就著天空上那點微光看見半空飛舞的酒瓶,又是快如一槍的三槍。

  最後一個酒瓶在將落地時炸得粉碎。

  成才翻身起來的時候,掌聲才轟然地響了起來。高城只好搖著頭苦笑不迭地過來了,而成才正掏出武裝帶上的那個空彈匣裝上,卸下那個還有餘彈的彈匣。

  高城又一次服氣了,他說行了行了,我就沒打算比過你。只是想讓我的兵看看槍還有這樣打的。成才將彈匣遞過來說:副營長,還給您,還有六發彈。

  槍王,六發子彈你也要還給我?

  報告副營長,本班不配彈,就算留下一發也是違規。

  高城點了點頭,接過那個彈匣,順手拿過成才那枝怪模怪樣的槍。大家都很愕然,因為他只手拎著槍指向那輛指揮車的方向。

  他說成才,為什麼你的槍這副鬼形樣子?說難聽點,跟被打了骨折一個樣?

  成才說副營長,這您問過……

  我忘了。

  我自己改裝的。

  為什麼要改裝?如果我沒搞錯的話,你這是運動汽槍上的瞄準鏡,兩三百塊一個的便宜貨,連軍品規格的腳巴丫子也夠不著。

  成才很愕然,這種愕然是因為高城說話的刻薄,並且愕然立刻變成壓著的憤怒。

  他說副營長,因為這是我的戰友送給我的,他知道我喜歡狙擊步槍,也知道我呆的地方甚至沒有子彈。

  你不覺得你這把槍的樣子很滑稽嗎?說白了,你不覺得你的戰友很滑稽嗎?

  周圍的士兵都愣了。

  成才也幾乎要憤怒了,他說副營長,如果您覺得滑稽……那是您的事情,我一點也不覺得……半點也不覺得……滑稽,我的槍也許滑稽,我的戰友不是。您明明知道他的,許三多,最好的步兵,鋼七連守到最後的一個人,我的戰友,老鄉,夥伴,我的兄弟……

  高城在幾乎眾多義憤填膺的目光中點了點頭,然後在人們的瞠目結舌下,對著指揮車就是重重的一腳。

  他說:你這個不知自愛的王八蛋!聽聽人怎麼說你!你又憑了什麼就可以作踐自己?

  那一腳踢得也過重了,那可是十幾噸的鐵傢伙。

  高城瘸著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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