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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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靶場中上的戰車,轟鳴起來了。車後成班的步兵,在一個響亮的口令之後,如壓進彈匣的成梭子彈,壓了進去。眨眼間,戰車的射擊孔,冒出了一串串火舌,彈道將戰車和它們的目標連成了一線。 靶坑裡的白鐵軍,盤腿坐著,如老僧入定,聽著那些炮彈不停地飛來。 許三多則顯得有些坐立不安,槍炮聲和從工事口飄進來的火藥煙霧,讓他感到熱血沸騰。他激動得不時地站起來,但一次次地被白鐵軍喊了下去。他說坐下坐下。做坑主就得坐得住,因為子彈絕不會長了眼睛。 在戰車們的轟擊下,那些活動靶轉眼就被完全的收拾掉了,剩下的只是一些半埋入式的地下掩體。 下車衝擊!下車衝擊! 車上又傳出了新的口令。 戰車的艙門隨聲打開了,裡面一身火藥味的士兵被放了出來,匍伏著向那些目標接近,戰車上的偽裝煙幕發射了出去,煙幕中火焰噴射器的火光撩開了一個地堡,一發火箭彈飛出撩開了另一個地堡。 先鋒車在山腰上把一個個簡易工事,統統地輾為了平地。 突然,許三多從工事的縫隙裡,看見成才匍伏著從工事前潛伏過去。 成才!成才! 許三多激動得大聲喊道。 前邊的成才當然聽不見,他跳起來躍入壕溝,又沒影了。 別喊了,聽不見。 白鐵軍玩著手中的粉筆頭,他說現在知道啥叫絕情了吧?這就是個被人遺忘的角落。 許三多茫然坐了下來,終算是體會到了。 兩栖就那麼呆著,一直等到報靶,等到有人遠遠地朝這邊喊著: 靶坑裡的,出來吃飯啦! 打飯的時候,史今問道:許三多,有什麼體會?許三多說我啥也沒看見,就聽見響了。史今暗暗地發笑。許三多說,我耳朵裡現在還嗡嗡的響。史今說:明兒跟指導員說說,讓你上車體會體會。猶豫了一下,繼續吩咐道:可下午你還得去。 正說著,忽然聽到高城地大聲地吼著: 起風啦!起風啦!趕緊隱蔽!找車後邊蹲著去!把飯盒揣懷裡! 許三多一看,果然一陣風卷著煙塵,如同一座有形的山脈向他們壓來。許三多端著剛剛打好的飯盒,在灰霧中一下傻了。 高城看見了,忙喊道:你蹲著去!有心沒肺啊?你這飯還能吃嗎?大風過後,高城一看竟是許三多,頓時就來氣了。他說怎麼又是你呢?看了看許三多的飯盒,卻沒有訓他的心思,只說了句:撥掉上面這層,趕緊吃了去!然後走開了。 好在許三多能吃,他扒了扒,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其實,這只是個開張,在後來的日子裡,白鐵軍離開了那個絕情的靶坑,許三多成了惟一的坑主。他經常在登車的時候把一個班的兵都堵在了身後;登了車,他又時常坐錯了位置,弄得別人不知說他才好。輪到他在車內射擊時,別人總是打在靶上,就他,老是打在活動靶的周圍,打是煙塵滾滾的,打得伍六一一臉的慍怒。有時,許三多還暈車,暈得大口大口地吐,吐得旁邊的兵不得不鄙視地看著他,沒有人表示同情。 高城是希望他的兵神經高度緊張的,因為神經緊張時學得更快。可這位主一緊張,大腦便立刻停滯,連長的教訓、指導員的開導、班長的軟硬兼施、副班長的喝斥全不管事,許三多似乎打算就這樣一事無成地渡過他的過渡期。 我實在應該還在五班呆著。 這天,許三多在操場邊上終於把心裡話告訴給了成才。成才對這種話已經不需要用腦子回答了,他告訴許三多,我最不愛聽你說就是這種話。許三多說,我知道我沒出息,可老馬和李夢他們至少還把我當自己人。可這兒……幾乎都不當我是自己人。 成才說:你得爭取當骨幹,做了骨幹,像我吧,那就什麼都好辦了。 許三多說我怎麼可能是骨幹呢?我上車都會吐,昨天給滿車人吐了一身。成才不由也替他感到有點為難,他說這倒也是,你跟我確實不一樣。許三多說是啊,在老家就看出來了,你聰明,我笨。成才很願意聽到這樣的話,他嗨了一聲,嘴裡卻裝著,說:那也不能這麼說,就算笨吧……你也不能由人叫你笨蛋。許三多說可我除了內務還能想辦法合格,別的啥都做不好呀?成才說那你就得處人,你得跟人好好處。許三多也覺得難,他說他們現在都不願意搭理我。成才說你幫他們做事呀!幫他們掃地,幫他們打水,幫他們……許三多說我都做了,可他們不讓,他們說好好練你的去,三班用不著掃地的兵。 這讓成才也頭痛了。他說你怎麼就能混成這樣? 這時甘小寧遠遠的看見了成才,便大聲地問道:你知道那傻瓜在哪兒嗎?他那說的就是許三多。成才不知如何給他回答,他讓他自己看。甘小寧這才看見了許三多,可他卻像沒事一樣。他說許三多,班長讓你馬上回宿舍。 許三多沒說什麼,跳起來就跑開了。 許三多鋪上的被子出了問題了。 許三多剛一進門,伍六一就拎起他的被子。 你往被子上灑了多少水?我說你的內務怎麼整得比老兵還平整,今兒一摸你被子,都濕的,背面都發黴了。你老實說,灑了多少? ……一杯。 他吞吞吐吐地說。 多大一杯? 許三多指了指櫃上的那一個大茶缸。 那你每天晚上怎麼睡的?伍六一恨不得狠狠地給他一個巴掌。 就……就這麼睡了。許三多好像無事一樣。 一旁的史今終於說話了,他說許三多,要求你搞好內務,並不是要你拿自己的身體扛,整齊劃一是很重要,可你自己的身體重不重要?這筆帳你算不算得過來? 許三多說,我怕……伍六一說怕怕怕,你怕什麼?你是鋼七連的兵!為個優秀內務就啥也不顧了,鋼七連需要的可不光是優秀內務!說完,氣得掉頭就走。 ……我怕拖班裡的後腿。 史今為此有些感慨,目光都不由溫潤了下來。 他說許三多,今晚上用我的被子。 許三多搖著頭,他說我不。史今說別跟我強。我知道你那心思,你不想給班裡拖後腿,這事你急不得的。史今說我招了你,你來了五班,我就得把你照顧好,你知道嗎? 許三多的眼圈一下就紅了。 他說我知道就班長一個人對我好。 史今說許三多,你說這種話是不對的,你應該跟全班每一個人都搞好關係。許三多說,可他們不理我。班長,你就像我哥,我大哥陪我說話,我二哥幫我打架,你就像我兩個哥合在一塊兒。許三多的聯想讓史今氣得直揮手,他說可我是絕不會幫你打架的,我陪你說話也不是我想陪你說話!你知道嗎?說著他看了看許三多,他發現許三多挺難受的,便改口說好了好了,行,我陪你說話,許三多,你是不是從小就這麼過的?你大哥陪你說話,你二哥幫你打架,你自己什麼事都不解決? 許三多忽然說:我很努力了。 讓史今犯難的是,許三多這個樣子,怎麼辦啊? 演習終於開始了。 一支不見首尾的裝甲部隊,準備了幾個月後,向草原挺進而去。 草原上卻一如往昔,只是路邊突然多了一處簡易的小屋,屋邊還扔了堆幹了的羊糞,還有幾頭系在樁上的山羊。坐在裡邊的,卻是團長和參謀長他們。一個牧民騎摩托車從路邊經過,以為是新來的牧民,停下車,就推門進去。嘴裡還嘟噥著:啥時候蓋的?咋沒人告訴我呢?話剛說守我,兩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站在了他的面前。 快走! 士兵輕聲地吩咐道。 牧民不由一愣,正要說什麼,看著空屋中間掀起一塊木板,木板下邊是一個地洞。從地洞裡出來的,便團長、參謀長和幾個參謀。地洞下,全都是發報聲、人聲和發電機的聲音,根本搞不清下邊有多大的空間,藏了多少的人。 團長笑著對那牧民說:老鄉,我們打擾幾天,回頭就走。 牧民一時摸不著頭腦,轉身就踉踉蹌蹌地騎車走了。 團長得意地笑了:成了!能把本地人都瞞過了,我對這次偽裝演習就有點信心了。 參謀長在旁邊警告他:驕兵必敗。你可記得,上邊要求是五十米不見車,二十米不見人,你非改成十米不見車,五米不見人這丟了人可是自己的。 對對對。團長想了想:這就是個破綻,咱這民房偽裝外邊沒個活人也不合理吧? 團長回頭吩咐那兩個哨兵:你倆不是會說本地話嗎?扒了迷彩放羊去! 草地上有塊與周圍環境一體的山丘,貼近了看,草皮下居然有一個黑洞洞的炮口。 這是鋼七連的戰車和人員掩體。史今帶了幾個人正在做最後加固。 許三多湊在旁邊問:班長,你歇會,我來幫你幹。 史今搖頭說許三多,這是個細活,你翻出來草皮色不一樣,從直升機上是能看出來的。 許三多喜歡跟史今呆在一起,他問班長,我最近表現還可以吧?你沒惹禍。 伍六一卻看不順許三多:要真表現就別在這兒煩了!都進入倒計時了,知不知道?許三多喔了一聲,低頭走了。看著許三多的背影,伍六一覺得不可理解,他說這小子怎麼回事?現在就貼上你了?史今還沒回答,前邊的許三多又回頭嚷嚷開了,他說早飯來了,班長,快吃飯吧! 果然是指導員押著送早餐的炊事車來了。 史今只好對伍六一說:班副,你們先去吃,我再墊巴墊巴。 伍六一說:還是墊巴墊巴你那肚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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