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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李夢居然點點頭,說很可能他掌握的是真理,可也說不定是虛榮。

  薛林說,在你手上是真理,到人那就成虛榮了?你那小說就打算這麼寫啊?就這麼吧,可你啥時候寫出來啊?你撕掉的稿紙也得有十幾摞了吧?題目到底想好了沒啊?

  李夢說薛林你別樂,你最近又搜羅到幾隻羊啊?靠著這羊你又跟牧民小姑娘搭上幾句話呀?你沒把人家群裡的羊給拉過去請功吧?……

  話還沒完,老魏又回來了,他說沒事,他真的是在練瞄準呢。

  老馬忽然想起了什麼,看著老魏火氣突然冒大了,他說還有你老魏,我最近的外號是什麼能不能公佈一下啊?我瞧你們是該覺得鬧心,我都覺得你們挺鬧心,你們完成了任務,可你們自個都在做些沒出息的事情,要不就是把有出息的事情也做沒出息了,外面那傻小子卻結結實實在當兵!所以你們覺得挺鬧心!老馬是越說越氣。

  老魏說怎麼啦這是,這麼大火?

  班長說我就是火大!為你們幾個不成器的在這裡耽擱,我有家不歸,為你們在軍隊耗著,我圖啥呀我?

  幾個人看他的眼神,發現這天怎麼忽然有點顯怪。

  老馬忽然就心虛了,說看我幹什麼?我說的不對嗎?說完往外走去。

  外邊的許三多仍在練瞄準,但已換到山丘上去了。老馬看了會,無精打采地問道,你幹什麼呢?許三多說:報告班長,我在練習射擊姿勢。老馬說你姿勢挺對,比我標準。

  可我就是打不准。

  老馬說,槍法是拿子彈喂出來的,你要換個像樣點的連隊,一匣匣子彈喂著,就打准了。

  許三多點點頭,覺得有理。

  老馬說,今兒的事你別跟班長見怪。

  許三多卻好像忘了,他說今兒的什麼事?

  老馬一愣,但嘴巴卻停不下來,他說你明白不明白我都跟你說了,我覺得你是對的,我這班長挺想維護原則的,可我先得維護團結,有時候這是個痛苦。許三多,你別瞄了,我實話跟你說,咱們五班配了槍,可不發子彈,咱們一年就打一次實彈射擊,跟那些真正的戰鬥部隊比起來,咱們這個班就是空心菜,這你還是得明白。

  許三多卻不在乎,他若無其事地卸下空空的彈匣,看一眼又裝了上去,他說在新兵連,我們連長說,槍造出來就是為了開火,今天明天不開火,也許後天就打個火花綻放。

  老馬愣了,有點替他難受,又有點失望。想了想,他說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許三多說什麼故事?

  老馬說,有個圓形的房子,房子裡關了八條狗,七條狗沿著順時針方向跑圈,一條狗沿著逆時針方向跑圈。後來獵人就把七條狗拉出去打獵,把那一條狗宰了吃肉。因為那條狗不合群,而七條狗比一條狗值錢,七條狗也比一條狗力量要大,你聽明白我的意思嗎?

  許三多點點頭,但沒有回答。

  這告訴我們,有時候我們做的事情也許是對的,但不要太相信自己是對的,要想大多數人做的事情才是對的。明白了嗎?老馬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許三多說話了,他說,不明白,我得想想。

  老馬忽然就急了,說許三多,你到底是不是笨蛋?就這麼個得過且過的理還要想?

  許三多還是說:我得想想。

  老馬暗暗地歎了口氣,說等你想好了找我。轉身走了。

  但許三多似乎怎麼也想不好。第二天,老馬正在整理淩亂的倉庫,許三多匆匆找了過來,他說報告班長,李夢找到一隻失散的羊,他們三個一起給牧民送羊去了。老馬說他們跟我報告過了,你怎麼不去?許三多說我想事。我想明白了,班長。

  班長真以為他想明白了,立即興奮起來:說說,說說你想明白了什麼理了?

  但許三多明白的卻不是班長的理,他說我想明白了,打撲克牌是不對的。老馬聽得差點噎了過去,他說撲克牌價廉物美,又有內容又能打發時間,有什麼不對的?他氣得扔了手裡的家什事兒:你怎麼就能想出這麼個八杆子打不著邊的理呢?

  可許三多還是說:打撲克牌就是沒有意義。

  那什麼是有意義?老馬恨恨地盯著他。

  許三多說:有意義就是好好活。

  那什麼是好好活?

  好好活就是要做很多很多有意義的事情。

  老馬還想生氣,不想卻突然笑了,他說我求你了許三多,你不要老站在真理那邊好不好?

  可我就是這麼想的啊。許三多很認真地看著班長。

  老馬有點被傷了自尊,吼道:你跟我來!隨即把許三多帶到門外,然後在眼前一劃,把前邊的四間屋子統統劃兩手之間。他說我再跟你講個故事吧,原來這裡駐紮過一個排,這個排想在那裡鋪一條路,這是個挺有意義的事情,可最後因為資金人力還是擱在一邊了。為什麼?這說明不是什麼有意義我們就做什麼,客觀條件允許做什麼我們才能做什麼。知道嗎?

  許三多思忖了一下說,修路挺有意義。

  老馬簡直一臉的恨,說有意義嗎?那好,我命令你鋪一條路。

  許三多卻一臉的高興,說班長,這是我來五班接到的第一個命令!

  轉身,他真的執行命令去了。

  晚上,李夢幾個給老鄉送羊回來,就看到了地上的白道道了,那是許三多用石灰給劃下,頓時都愣了。看見屋裡就老馬一人在窗前呆著,老魏不由問道:許木木呢?

  老馬說撿石頭去啦。

  撿什麼石頭?

  老馬說:我大概是下錯了命令啦,他打算修一條路。

  什麼路?

  認真說是四條路,就是從伙房到宿舍,到庫房,到崗亭,四通八達的四條路。他覺得這事有意義,他立刻就開幹啦。

  李夢忽然狠狠地拍了一掌,嚇得老馬一跳,說你發什麼狠?人家修路至少是妨礙不到你們打牌。李夢說何止啊班長?許木木終於向咱們看齊啦!他說你想想啊,一個人修四條路,那不跟我要寫兩百萬字的小說一樣,根本是不打算完成的事情嘛!就是個打發時間嘛!對不對?

  一屋子的人頓時都哈哈地大笑起來。

  就這樣,屋裡的人在打牌,屋外則多了一種漫長的修路聲,幾乎無休無止。

  慢慢的,半個月的時間就過去了。

  這天,薛林放下牌往外看了看,不由替那許三多有點暗暗的憂慮,他說這他媽的許三多,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老馬說他忙他的關你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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