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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今兒是經典影片回顧,《大浪淘沙》……

  老馬聽得有些受氣,一拳就砸在電視機上,這一砸,電視裡倒發出了聲音了,可還是沒有畫面。

  李夢跟著也湊起了熱鬧,說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咋上電視了?這叫侵權……

  聽著!別說話。老馬白了李夢一眼。

  電視裡影影綽綽的,大概是軍事節目,說的是某邊防哨所的兵。

  看看人家。老馬有些感慨。

  聽聽人家。兵們也跟著感慨,這味道明顯是對老馬的一種嘲弄。

  薛林隨著對電視感歎起來:千里冰封的邊防哨所的同志,你們至少還落個偉岸身影和美好回憶啊!李夢也跟著歎氣,說班長,我特想為一件很光輝很偉大的事情獻身,救個人什麼的,然後我說別問我的名,我是一個兵。可昨兒聽著呼救聲趕過去一看,你猜怎麼著,偷糧的耗子落咱水缸裡啦!

  無可奈何,老馬只好宣佈:解散!啥時候咱這能收電視信號了,就必須恢復正常時間!他轉過身看了看許三多,不由自我解嘲道:你小子算是趕上啦。要說在咱們中國,像咱們這樣的班還真沒幾個。你吃了沒有?許三多搖搖頭。老馬終於找著什麼似的,說那趕緊去吃飯!許三多,今兒抱歉啦,我們真的是很歡迎你來到我們這個小集體啊!領著許三多吃飯去了。

  早上,許三多看了看窗外的晨曦,從高低鋪上爬了起來,被驚醒的薛林問了一聲,換崗啦?然而又蒙蒙朧朧地睡去了。許三多也沒有做聲,只看了看,就自己躡手躡腳地出去了,到外跑步去了。

  遠處的廣漠和土地上的生機,蒼茫而壯美。

  許三多轉眼就跑得氣喘吁吁的。

  通常到了這種地方,看著遠處的日出,任誰都會站住了感歎一回,而許三多這小子卻焚琴煮鶴地在那裡踢著他的正步。

  李夢起來後便在床前抽煙。他看見許三多的床整整齊齊的,心裡的感覺有點怪怪的。

  許三多的上鋪,就是老馬。他翻下來時看見李夢發愣,便問道:

  大清早犯什麼愣登呢?

  李夢說,今天是星期六,按規定不出早操。

  老馬說,我讓你們出早操了嗎?

  李夢說,可這新兵蛋子自個出操去了。我在想……

  想什麼?老馬還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李夢說,人的慣性和惰性能延續多長時間,這新兵蛋子能保持他的習慣到什麼時候呢?老馬說這叫慣性和惰性嗎?你現在背上三十公斤負荷給我跑個十公里瞧瞧!他忽然聞出了一屋子的煙味兒:你小子抽的什麼煙?玉溪啊?給我一根……嗯,你哪來的?李夢說我買的。老馬說胡扯,最近的煙攤離此十二公里。你拿人許三多的是不?拿出來。

  李夢剛把煙掏出來,許三多回來了,一身汗水淋淋的。老馬順手就把煙遞給了許三多,說,李夢忘了把煙還你了。許三多卻說,我不抽,李夢抽吧。李夢乘機就把煙搶了回去。

  這時,薛林起來了,老魏也起來了,他們剛一轉身,許三多就過去將他們床上的被子一一地整得整整齊齊的,弄得他們幾個坐在桌前都愣了眼了。

  被許三多整過的被子,還有李夢的和老馬的。

  整完了被子,許三多又開始掃地。

  李夢幾個人悄悄地嘀咕著,在伙房里弄了一面小紙旗,上邊寫著:「優秀內務」幾個字樣,一個拿著盆,一個專管鼓掌,叮叮噹當圍著許三多轉了起來,最後把那面小紙旗放在許三多的被子上,掌聲敲盆聲,卻一直不停。

  向榮獲五班有史以來第一屆優秀內務獎的許三多同志致敬,希望他見好就收,不要再……李夢還沒有宣佈完畢,在外邊被驚動的老馬,趕了回來,一進門就喊道:幹什麼幹什麼,你們幹什麼?他一看就明白了。收起來收起來,全都收起來!薛林你把個和麵的盆也抄出來了,你咋不用自個的臉盆呢?薛林說不是,班長,這是可忍孰不可忍。老馬說行啦!都給我坐下,咱開個班務會!李夢說明開什麼班務會,還沒到日子呢。老馬瞪了他一眼:由你說日子啦?

  三人只好坐下。

  老馬說:班務會現在召開,許三多,這事你別住心裡去。看見許三多規規矩矩地站著,一副很高興的樣子,心裡一下就替他犯難了。心想這許三多到底咋加回事,這點不懷好意的小榮譽,居然能讓他真的高興?於是改口道:其實這也好,許三多,說實話吧,我是打心眼裡喜歡你保持這種良好的軍人作風,內務軍容加口令,好兵孬兵一眼就能看出來……

  許三多卻說,報告班長,我做得還很不夠,我會繼續地努力。

  可是,還是說實話吧。老馬說,一個班最重要的就是大家和氣,不鬧內部矛盾,抱成一團,就有了精氣神,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許三多說,我一定跟大家搞好關係。

  李夢卻聽出了老馬的心思,說班長,這彎子繞得好啊,我看他明白才怪呢。

  薛林乾脆捅破了那層窗紙,他說實話就是謝謝你,許三多,可是我們的床不用您操心啦!一邊說一邊望著老馬。老馬的眼睛在盯著他,老馬的眼光裡有點犯難。

  可是咱們不是應該互相幫助嗎?許三多說。

  李夢說,這個事情上,我們不需要你的説明,明白啦?

  許三多於是嗯哪了一聲,兩眼傻傻地看著班長:班長,班務會還有什麼要說的?

  老馬不知還說什麼好,一抬手,便吩咐散會,散會散會。

  許三多心裡有點失落,轉身就悶悶地往外走去。

  看著許三多的背影,幾個兵忽然有點暗暗的內疚,互相看著,老跟著就嘟囔了一句:

  這事看你們整的。

  許三多出門的時候,拿走了一把槍,然後在草地上玩弄著,然後瞄著草原遠處的什麼。老魏悄悄地跟在上後邊看著,然後回屋悄悄地告訴他們:沒啥事,在練槍呢。

  老馬一聽大驚失色:槍?槍都扛出來了還說沒事!

  老魏說班長,咱五班搜羅通了也沒一發子彈,他要整事不如扛根通火棍呢。

  老馬高了嗓門:重要的是個情緒!那孩子實在,不會整事。我說你們這幾個,你們就好意思?要我才懶得管你們那狗窩呢,人家天天給你們操心費力的。

  一想也是,老魏又出去看許三多去了。

  有什麼不好意思呢?不好意思。可我們也得過呀。

  怎麼過?

  得過且過。

  可他一個人攪得咱們雞犬不寧呢。

  忽然想起你大作家常說的話來,多數人掌握的不一定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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