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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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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你的婚姻,退不退是你的權力,跟別人有什麼關係?現在是民國,不是封建王朝!長輩的一句話,還能管你一輩子?不是我說你,斯詠,為了這一紙婚約,這些年你添了多少煩惱,多少無奈?想說的不敢說,想愛的不敢愛,都是因為它!其實不就是一張紙嗎?撕了它,一身輕鬆!」 看到斯詠還在猶豫,這次,警予主動提出去找蔡媽媽,因為她相信,蔡媽媽一定會贊成自己的想法。 可是,當他們過江來到溁灣鎮劉家檯子蔡和森家,坐在蔡媽媽對面的時候,蔡媽媽的一番話,卻叫他們大失所望。 「我拋棄過一段老式婚姻,拋棄過一個封建家庭。斯詠,按理說,現在,最應該鼓勵你,支持你,給你打氣的,就是蔡伯母。可是,可是蔡伯母不能那樣做。」 葛健豪給孩子們續上茶水,又說:「你們還年輕啊,孩子們。有很多事,你們還沒有經歷過。只有經歷了,你們才會明白,生活,並不像你們年輕人想的那樣,只要邁過那一道坎,前頭就會是一片陽光。正好相反,一個人,做出任何選擇,都是有代價的,常常是,當你做出了選擇,你卻發現,你所面臨的,反而是更大的、更長久的、更難以克服的障礙與壓力。如果換作一個女人,要她去挑戰舊婚姻、舊家庭、舊觀念,甚至整個舊的社會,那更要付出巨大的,也許是你根本無法承受的代價。」 「怎麼,伯母,您後悔了?」警予幾乎不敢相信這些話會出自葛健豪的口。 「不,我沒有後悔,我從來不為自己的選擇後悔。可我是我,斯詠是斯詠。斯詠,你蔡伯母的性格,跟你不一樣,蔡伯母的年齡,也比你大得多,我的選擇,經過了深思熟慮,當我打算踏出那個家門時,我也自信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預計好了一切困難。可當我真的離開那個家,我才發現,還有許許多多的白眼,許許多多的壓力,許許多多旁人無法想像的困難,超出了我原來的預計。這些壓力與困難,蔡伯母挺下來了,可是不是等於你也能挺下來,我不知道。真的,斯詠,我很願意支持你,支持你掙脫枷鎖,但作為一個過來人,我更要提醒你,做出一個人生的選擇也許艱難,但承受一個選擇所帶來的終生的壓力與代價,才是你今後真正要面對的現實。所以,當你打算做出選擇的時候,我希望你認真地問一句自己:我,真的做好付出一切代價的準備了嗎?」 望著葛健豪坦誠而關切的眼睛,斯詠努力想弄明白蔡媽媽這番話背後的意思。 回到家裡,斯詠取出信箋,提筆寫下了「姨父姨母大人台鑒」後,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寫下去了,在桌子面前坐了半天,只是不知道怎麼落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一路小跑到了一師,敲開了八班寢室的門。 周世釗還睡眼惺忪的,一聽斯詠說要找毛澤東,揉著眼睛說: 「潤之?他回家了。你不知道嗎?他母親病了。」 二 毛澤東是頭天離開的長沙,那時他正在寢室裡整理「工人夜學記事簿」,四年來從沒有到一師來過的毛澤民突然風塵僕僕地找來了,水都沒有來得及喝一口,就拉住哥哥哽咽著說了母親最近嚴重的病情。 「你說什麼?娘病了?」毛澤東大吃了一驚,問明母親的情況,趕緊請了假,跟弟弟一起趕回了韶山。 文七妹果然病得不輕,這一兩年來,吃不下飯,睡不安覺,整個人已經骨瘦如柴,最近兩個月,居然還連續暈倒了好幾次,鄉間本談不上什麼醫療條件,郎中也看不出是什麼病來,她也就這麼一日日挨著。毛順生和毛澤民眼看她越來越嚴重了,這才下了決心,叫回了毛澤東,要送她去省城醫病。 文七妹卻不想去長沙,只說跑那麼遠幹什麼,哪裡不是一樣的診?毛澤東只能反復勸她省城可不像韶山這個小地方,有洋人開的大醫院,什麼病都診得好。他一再寬媽媽的心,說不管什麼病,等到了省城,就診好了。好說歹說,文七妹終究拗不過丈夫和兩個健壯的兒子,這才答應了下來。 獨輪車的車輪吱呀吱呀,輾過崎嶇不平的羊腸山路。獨輪車上,架著簡單的木板,文七妹滿臉病容,無力地斜靠在上面,蓋著床被子。她的身後,毛澤東推著獨輪車,額角綻著汗珠,汗水早已浸濕了前襟後背。澤民背著行李走在旁邊,不時地對哥哥說:「大哥,你歇一會,我來推吧。」 「不用不用,我來推。娘,您還沒到過省城呢,等到了,診好了病,我帶您看省城,哪裡熱鬧我們就看哪裡,好不好?」 「哎。看,看。只要娘走得動,就看。」 「走得動的,診好病就走得動了。不光省城,以後,北京、天津、上海、廣州,好多地方您還要去看呢。」 「娘哪裡跑得那麼遠嘍?」 「跑得的。我先去嘛,這些地方,我都去,去了,就接娘去。娘,您還要活到九十九呢,哪裡去不得?都去得。」 「好,你去,三伢子去了,就等於娘去了。」 山道彎彎,小車吱呀,母子之間的對話聲,漸漸融入了秋日夕陽之中。 車船勞頓,跑了整整一天的路,毛澤東總算把母親送進了湘雅醫院。 給文七妹看病的是一個西洋醫生,洋醫生一番周折,檢查完了,考慮了一下,才用還算清晰的中文對毛澤東說: 「你是病人的大兒子?病人現在需要住院觀察幾天,先讓你弟弟給她辦住院手續。你留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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