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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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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張課桌上,易永畦咳嗽著,眼睛裡全是血絲,好不容易做完了手中的一科功課,又伸手拿起一本作業來。就在這時,一陣咳嗽突然湧上,咳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用手帕捂著嘴,身子幾乎彎成了一張弓。同學們都嚇了一跳,紛紛圍了上來:「永畦,怎麼了……永畦……」 毛澤東扶住易永畦,拍打著他的後背:「永畦,沒事吧?」易永畦拼命忍著咳嗽,擠著儘量輕鬆的笑容:「沒事,我沒什麼。」子鵬端來了一碗水:「永畦,喝點水吧。」 「謝謝。」易永畦喝了口水之後,輕鬆多了:「好了好了,我沒事了,謝謝你們了。」毛澤東還是不放心,「你真的沒事?」易永畦說:「真的沒事,只是剛才嗆了一下,潤之哥,還有功課呢,你去忙吧。」 等大家紛紛散去,各自捧起了書本,易永畦才悄悄展開一直攥在手裡的手帕,偷偷一看——手帕上竟然沾有血絲!他趕緊攥緊手帕,胡亂塞進口袋,生怕被同學們發現…… 好容易熬到晚自習下課,同學們總算松了口氣,紛紛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正在這時,教室門「吱呀」一聲推開了,張幹走了進來,逕自走上講臺,「從今天開始,晚自習之後增加一堂課,今天補解析幾何。」張幹邊說邊在黑板上寫下數學公式。 同學們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只得強打精神繼續聽課。講到一半的時候,電燈突然熄滅,教室外面傳來校役的梆子聲,「電燈公司拉閘了,各室點燈,小心火燭。」眾人心中又升起隱約的希望,眼睜睜看著講臺上的張幹。 只見張幹取出油燈,點燃之後,又拿出一個袋子,「前面的同學上來領蠟燭……我們繼續上課……」 三 「子鵬,好一段沒看見你上你姨父家了吧?」禮拜天子鵬一回家,王夫人就問起了兒子。 子鵬這才想起來:「哦,我……忘了。」 「怎麼能忘了呢?你這孩子,斯詠是你未婚妻,你都不去看人家,人家還不當你沒心沒肺啊?下午就去,趁著禮拜天!」 「我……還有功課呢。」 王老闆放下了報紙:「功課晚上做嘛。你跟斯詠,本來就走得不熱乎,還不多來往,越發生疏了。按你媽說的,去!」 吃過午飯,子鵬只得出門去陶家。秀秀的腳跟在子鵬的皮鞋後。但今天她卻做不到往常的亦步亦趨,因為子鵬自己都心事重重,一副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的樣子。前面,陶府的大門已遙遙在望。子鵬的腳步卻停住了,猶豫了一下,他突然轉身折回來路。 秀秀緊跟上來問:「少爺,咱們不是上表小姐府上嗎?」 子鵬搖了搖頭,看著秀秀,說:「我不想去那個府上,阿秀,找個清靜點的地方,陪我坐坐吧。」 兩人漫無目的地打發著時間,不知不覺的,竟一前一後地來到了教堂前。子鵬站在教堂臺階下,凝視著教堂頂上的十字架,聽莊嚴的教堂鐘聲在天際飄然回蕩,看晴空下,鴿子群撲啦啦飛起,掠過教堂哥特式的拱頂和高懸的十字架。這靜謐的宗教世界仿佛是一片世外桃源,隔斷了世俗一切。子鵬在臺階前坐下了,拉了拉身邊的秀秀,說:「阿秀,陪我坐坐吧,坐到我身邊來。」 「少爺,這……」 「不要叫我少爺。這兒是教堂,在神的眼裡,只有一個阿秀,一個王子鵬,沒有少爺和丫環。」子鵬伸手握住了阿秀的手,「就讓阿秀和王子鵬平等地一塊兒坐坐,好嗎?」 望著子鵬坦誠的目光,秀秀猶豫了一下,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主僕二人在這個他們心裡的世外桃源裡,說著平常不容易說出口的知心話。卻忘記了這裡還是公共場所,不知道就在教堂旁的小街上,背著擦皮鞋的工具箱子,蔡和森與警予正並肩走來。 蔡和森正在問警予,每個週末都來幫他擦皮鞋,會不會耽誤警予的功課。 警予白了他一眼,尖刻地問:「怎麼,嫌我煩啊?」 「我哪敢呀我?再說,有你幫忙,我掙的錢可多多了。」 「那你還囉嗦什麼?趕緊謝謝本小姐吧。哎!」警予突然一拉蔡和森,「那不是斯詠的表哥嗎?」視線中,果然是子鵬與阿秀坐在教堂臺階上,正在說著話。警予向蔡和森一勾手指,「走,聽聽他們說什麼。」 「人家說話,你幹嘛偷聽?」蔡和森不想去。 「那可是斯詠的未婚夫,瞞著斯詠在這兒拉拉扯扯的,我當然得聽聽。」警予一把拖著蔡和森就走,蔡和森又不敢出聲,只得跟著警予,繞向教堂的一側。 臺階上,子鵬喃喃地,仿佛是在對阿秀傾訴,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語:「過去,斯詠不願意見我,我還不明白為什麼,總覺得是我們來往太少,缺乏瞭解。現在我才明白,不想見一個人,卻非要去見,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可您和表小姐定了親的呀。」 「定了親又怎麼樣?定了親就等於有感情嗎?斯詠是那麼熱烈,那麼奔放,她需要的,不是我這樣性格柔弱的人,而我,每次跟她在一起,也總感覺是那麼彆扭,那麼不自然,我和她根本不是一路人,又何必勉強在一起,互相破壞對方心裡那份自然和寧靜呢? 牆角,警予偷聽著,不住地點頭。她身邊的蔡和森顯然覺得偷聽別人的私語很不妥,想拉她走,卻反而被警予用力按住。他哪裡拗得過警予,只得陪著一起偷聽。 「我喜歡生活得簡單,我喜歡寧靜的日子。」臺階上,子鵬扭過頭看著秀秀,說,「阿秀,倒是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會覺得非常非常的平靜,非常非常的自然,這種感覺,根本不是跟斯詠在一起時能找到的。」 秀秀有些慌亂地趕緊側過身:「我只是個丫環,哪能跟表小姐比?」 「不,在我心裡,你比斯詠強得多。為了供你哥上學,為了照顧你生病的父親,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可你都一個人默默地扛著。如果說過去我還以為自己有多麼善良的話,那麼是你,告訴了我什麼是真正的善良,什麼是真正的堅強。儘管你很少開口,可我覺得,你,才是我最好、最知心的朋友。」子鵬說著話,一把握住了秀秀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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