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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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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墨鴻敲著桌子:「三條腿的桌子站不穩!學生進校,學的是安身立命的本事。楊先生如此放任,他日這個毛澤東走出校門,萬一就因為這幾門功課不行砸了飯碗,只怕不會感激楊先生吧?」 楊昌濟搖搖頭說:「紀先生是不瞭解毛澤東,此生讀書,絕不是為了有碗飯吃。」 「飯碗都不要了,他還想要什麼?想上天啊?好,就算他可以不要飯碗,他去做他的曠世大才,其他學生呢?開出這麼個先河,立起這麼個榜樣,豈不是要讓其他學生都學他那樣隨心所欲,到時候,還有學生肯用功嗎?」 黎錦熙冷冷地說:「我想這倒不至於吧?毛澤東的用功,那是全校聞名的。我是事務長,我知道,每天晚上全校睡得最晚,也起得最早的,總是毛澤東,每天熄燈以後,他還要跑到茶爐房,借值班校役的燈光看好幾個鐘頭的書。許多學生現在開夜車學習,還是受他的影響呢。」 「又是一條,聽聽,又是一條!」紀墨鴻桌子敲得更響了,「熄燈就寢,這也是學校的規矩!熄了燈不睡覺,還要帶著其他學生跟著他違反校規,果然是害群之馬!不嚴懲何以正校紀?」 黎錦熙不禁張口結舌。楊昌濟笑說:「這真是正說也是紀先生,反說也是紀先生。」 紀墨鴻冷笑說:「我沒有什麼正說反說,我只有一條:學校不是菜市場,一句話,不能沒了規矩!」 楊昌濟肅然說:「我也只有一條,不能為了規矩扼殺了人才!」 教務室裡,一片寧靜,一時間,氣氛仿佛能點得燃火一般。坐在角落裡的王立庵咳嗽了一聲,卻發覺自己的一聲咳嗽在這一片劍拔弩張的安靜中顯得格外惹耳,趕緊強壓住了聲音。一片壓抑的寂靜中,連正在給老師們添茶的校役也小心翼翼地放輕了動作。 「各位先生,我認為毛澤東的偏科,既不是他的能力缺陷,也不是學習態度有問題;廣而言之,我們的教育,究竟應該以學生的考試分數為唯一標準,還是應該捨棄應試觀念,尊重學生的個性,因材施教,我看,坐在這裡討論,也出不了結果,還是要從學生本人身上,去找真正的原因。」孔昭綬站了起來,說,「我建議,討論先到這裡。幾位對毛澤東偏科有看法的先生,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去找毛澤東談一談,再作定論,好不好?」 四 老師們在教務室爭論不休的同時,子升與蔡和森也在君子亭裡就偏科的事情圍攻毛澤東。 「潤之,我們是朋友,是朋友才會跟你說真心話。你這個偏科的毛病,我們是有看法的。讀書不能光憑興趣嘛,你我都是學生,學校規定的功課,怎麼能想學什麼學什麼,不想學的就不學呢?」蕭子升苦口婆心地勸毛澤東。 「你以為我願意啊?我也想通通學好,可是有些功課,我真的學不進去嘛。」毛澤東為自己辯解著。 「你就是喜歡找藉口。國文你學得好,歷史、修身、倫理、教育那麼多功課你都學得好,為什麼數理化、音樂、美術就學不好呢?明明就是沒用心嘛。」 「我用了。」 「你用了?用了怎麼會學不通呢?」 蔡和森看子升的話毛澤東聽不進去,也開了口:「潤之,我相信你說的是真心話,可是,偏科終歸不是什麼好事,你也不能總這樣下去吧?」 「我也煩咧。我就不想門門全優啊?可是,有些功課,我一拿起書就想打瞌睡,逼起自己看都看不進——有時候想想,也是想不通,那些個爛東西學起有什麼用嘛?」毛澤東邊說邊歎了口氣。 子升問:「怎麼能說沒用呢?數學沒用啊還是美術沒用啊?你以後畢了業,要你教數學你怎麼辦?」 毛澤東扯歪理:「我未必非要教數學啊?我可以教別的嘛。照你這麼講,我什麼都要教,什麼都要學,那讀書不成了填鴨子?給你什麼就往肚子裡塞什麼,以後一個個掏出來,都成了虎牌萬金油,什麼病都治,什麼病都治不好,你就高興了?」 子升瞪著毛澤東,說:「什麼叫我高興了?學校有規矩,部頒有條例,這規矩、條例定出來,就是給人守的嘛。」 「有時候,規矩定出來,也是給人破的。」 「好好好,你破你破,反正跟你講道理,永遠也講不清。」 「你們倆呀,也不要爭了。」 旁邊聽著二人的唇槍舌劍,蔡和森仿佛思考清楚了什麼,若有所思地說:「子升,其實仔細想想,潤之說的,也不是全沒道理。學習的目的,總不能光為了考試分數,數學不好,他以後可以不教數學,他教別的科目就是。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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