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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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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明珠嫁出去以後,玉菡這裡一直是張媽伺候。翠兒嫁過來不久,玉菡就讓她替下了張媽。翠兒做事勤快爽利,對玉菡卻客氣而疏遠,甚至不太願意與玉菡多說話。這一來二去的,玉菡心中有數起來,索性打消了某些念頭,只誠誠心心地對翠兒。翠兒心中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氣,同時也暗暗佩服起玉菡的為人,一門心思伺候玉菡。這樣沒過多少日子,兩人之間便頗有了些真感情。 這種平靜,沒多久就被打破了。一日清晨,翠兒伺候玉菡洗臉,水比較燙,翠兒撩高了袖管,被玉菡一眼看到那只鴛鴦玉環。玉菡大吃一驚,問起來,翠兒只說是雪瑛自己打制後送給她的。玉菡沒再說什麼,徑直去了致庸的書房,當從抽屜裡翻出那只一模一樣的玉環時,她再也忍不住,伏桌無聲地大哭起來。書桌內的那只玉環,早在致庸頭次下江南販茶的那年,玉菡在裝修整理他的書房時就發現了,這麼些年來,她其實一直都在內心裡希望致庸能親手給她戴上,然而…… 又過了幾日,曹掌櫃悄聲打發人來請她去商議事情。玉菡也不驚動致庸,便悄悄地去了。一進門就見曹掌櫃、馬荀、高瑞等呆呆地坐著,個個愁容滿面。玉菡坐下問道:「幾位大掌櫃,你們今天來,一定是遇到了難事,趕緊說吧。」幾個人對視一眼,曹掌櫃首先開口道:「太太,很快就是年關了……今年長毛軍鬧騰得厲害,南北商路基本斷絕,大德興絲茶莊往年能掙錢的那些商號,今年基本上沒有什麼生意了。」玉菡沒有做聲。曹掌櫃歎口氣,向馬荀看去。馬荀悶悶道:「太太,馬荀無能,今年年景不好,蒙古草原瘟疫橫行,牲口死了許多,連帶著我們也沒了生意,還虧了一些錢。」玉菡倒吸一口涼氣,趕緊向高瑞看去:「高掌櫃,臨江的茶山怎麼樣?」高瑞倒也爽快,道:「太太,茶山情形還好,今年賺了三十多萬,只是運往恰克圖的茶貨卻讓俄商拉斯普汀欠了賬,只怕一時半會救不上急。」 玉菡看看曹掌櫃,急問:「那,其他各地的分號呢,還有潘大掌櫃的票號呢?」曹掌櫃低聲道:「各地分號的情形都差不太多,基本沒掙到錢,不虧已經很好了。至於大德遍票號,今年的生意更不景氣,南北商路不通,票號自然沒有生意,潘大掌櫃為了在北京撐門面,已經撤了好些莊了,而且……」曹掌櫃看看玉菡,遲疑起來。玉菡掐著手心,強自鎮定道:「有什麼,請全都講出來。」 曹掌櫃點點頭,歎道:「太太,東家以前有過話,大德通票號的事,由潘大掌櫃一手經理,賠了銀子算是東家的,賺了銀子一兩也不能動,全由潘大掌櫃去擴張票號,這是其一。其二,就我所知,即使潘大掌櫃願意,今年恐怕也無能為力,不單單是生意奇差,以往大德通的銀子多半都借給了京城的達官顯貴,他們不還,商家拿他們也沒有辦法。潘大掌櫃做事情有他自己的路數,我們,我們也不好多說什麼……」 玉菡呆了半晌,道:「我明白幾位的意思了。今年要向朝廷繳付的一百萬兩銀子,還差多少?」幾人聞言心中一陣難過,馬荀啞聲道:「還差……太太,真是對不起,我們無能……還差七十萬兩!」 一股子涼氣從玉菡心中躥起,她想了想,努力微笑道:「諸位不要難過。今年雖然只賺了三十萬兩銀子,可我知道,這比平常年間賺一百萬兩還要艱難。我替喬家在這裡謝謝你們。實話跟大夥兒說,盡我最大的力量,還能給你們湊二十萬兩,餘下的,仍要靠大夥想辦法了!」曹掌櫃吃了一驚:「太太,您從哪裡還能湊出二十萬兩銀子?」 玉菡心中一陣傷感,淚都要下來了,半晌道:「這是我父親去世前留給我的私房銀子。諸位爺,我可就這一點力量了,明年再遇上這種事,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曹掌櫃道:「太太,去年為了湊夠這筆銀子,我們瞞著東家,把太原府等地的生意都頂出去了,今年光景不好,只怕頂生意也不容易……」高瑞想了想,道:「諸位,咱們臨江的茶山倒是能頂出去,也值五十萬兩銀子,可這兩年就指著它掙點銀子了,一旦頂出去,明年如何是好?或者頂一半?」眾人都不說話。高瑞想了想道:「或者先把它質押出去救急,等拉斯普汀的銀子到了,再贖回來?」這個提議也有風險,但高瑞這麼一說,曹掌櫃先就點了點頭,接著馬荀也遲疑地點頭。大家一起向玉菡看去。玉菡長久地沉默著,半晌突然道:「茶山眼下成了喬家的根本,沒有了茶山,明年什麼生意都不會有了。至於剩下的五十萬兩銀子,我自有辦法!」說著她不待眾人回答,便急急離去了,只留下一屋子的爺們帶著點納悶,面面相覷地歎著氣。 第三十七章 1 鐵信石一進門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只見玉菡獨自一人憑窗而望,神情凝重。鐵信石遲疑了一下,行禮問好。玉菡頭也不回,一字一字道:「石信鐵!」鐵信石聞言大驚,呆了呆顫聲道:「太太,原來您早就知道我是誰了?」玉菡慢慢轉過身來,直視著他:「石信鐵,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不只我知道你是誰,二爺也早就知道你是誰!」 鐵信石更是吃驚。玉菡見他不做聲,便繼續道:「石信鐵,你自小不喜歡做生意,一心學武藝,所以十四歲那年你離家出走上了恒山,跟名聞天下的武師季一禪學藝,為此你父親石東山與你斷絕了父子關係。十年後你下了山,去包頭尋父,你父石東山仍然不願認你這個兒子,於是你二次回到恒山,為師傅守墓。咸豐年間,你父石東山不幸捲入喬家與達盛昌邱家在包頭的高粱霸盤,全家自殺身亡,你到包頭埋葬了父母弟妹,然後來到山西隨難民南下,要去祁縣尋找喬家,為你父報仇……」 鐵信石心頭波瀾大起,虎目中漸漸浮起淚光,道:「太太,您不要再說了。」玉菡不理,道:「後來你隨我到了喬家,新婚之日,你本可以一鏢殺死喬致庸,可你沒有,你只一鏢擊中了喜堂上的雙喜字。再後來,你一次次隨致庸遠行,南下武夷山,北上恰克圖,你有許多機會殺死他,可你一直沒這麼做,相反卻一次次救了他的命。信石,我還是叫你信石,你為何要這樣?」 鐵信石目中終於流下淚來,道:「太太,您就不要再問了!」玉菡上前一步,盯著鐵信石,道:「鐵信石,你就是不說,我也能猜出個大概。你是個恩怨分明的大丈夫,你一生不讓我為你娶妻,寧願孤身一人,守在喬家的馬房裡……人非草木,玉菡能不知情?這些年間,你不殺喬致庸,大約就是為了玉菡吧!你知道若是殺了喬致庸,今生今世,玉菡就再也不會快樂……」 鐵信石猛然跪下:「太太,您不要再說了!鐵信石的命是太太在大街上救活的,太太能讓鐵信石守在太太身邊,每天看到太太,聽到太太的聲音,就是給了鐵信石最大的恩典,今生鐵信石知足了!」玉菡心頭又痛又亂,半晌才道:「可是現在我要離開喬家,鐵信石,你還願意留在喬家嗎?你還會對二爺起殺心嗎?」鐵信石大驚,起身急問道:「太太,您說什麼?您要離開喬家?」玉菡沒有回答,把剛才問他的話又問了一遍。鐵信石不再追問她離去的原因,低首呆了半晌,搖搖頭道:「信石不殺東家,有太太的原因,也有東家的原因,東家是天下難得一見的仁義之人,信石即使不為太太也不願意殺他。但,但信石留在喬家的主要原因,且終身不娶,卻還是因為太太您。若太太離開,信石也必會離開,追隨太太左右,別無他念,只求一生做太太的車夫,不離不棄。」玉菡心中大為感動,眼淚直流而下,半晌道:「信石,這個我可以答應你,但若致庸或喬家需要你,但求你看在我的分上,還能伸出援手,我,我也只求你這一件事了。」鐵信石再次跪下,聲若裂石:「只要太太同意信石常伴左右,信石可以應允任何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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