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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東家,原來您真認識這個劉黑七?還和他打過賭?」二掌櫃有點害怕了,說著話,人還往後躲了躲。

  致庸大笑道:「你甭怕,我根本就不信長毛軍真能打進北京!我當時對他說,他要是真能打進北京城,我就服了他,請他喝酒!」屋裡的人都白著臉不說話。致庸呆了一會,神情慢慢沉重起來:「當初只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這個人還真帶兵殺向北京來了!」

  李德齡歎口氣:「東家,劉黑七殺進北京,一定玉石俱焚。我們不走,您就不怕他們殺了您,搶鋪子?」致庸慨然道:「李大掌櫃,你就忘了一句古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長毛軍真的打進北京,我一個小小的茶票莊豈會不完?房子能帶走嗎?眼下到處都是亂兵暴民,你拉著銀車又能走多遠?反過來說,要是長毛軍打不進北京,大清國無恙,咱們的茶票莊自然也無恙。一動不如一靜。」說著他朝外望望,下定決心地亢聲道:「是的,我不走,更何況我和劉黑七打過賭,即便為了守信,我也要留下!」

  李德齡終於絕望道:「東家真要留下?」致庸看看他,一笑道:「李大掌櫃,你出去告訴眾人,願意走的,今天就可以讓他們離號,事情過後,若大德興茶票莊還在,他們可以照常回號;不願走的,就跟我一起留下!」李德齡道:「東家,無論是鋪子還是銀子,說到底都是身外之物,您不可惜這些東西,也不可惜您自個兒的一條命嗎?」致庸盯著他看:「李爺,到了這會兒,我仍舊不相信他劉黑七真能打進北京!」一聽這話,李德齡和二掌櫃不再勸說,對看一眼,歎口氣走出去了。

  2

  雪瑛這段時間一直在北京住著,除了翠兒和趙媽,她沒帶什麼人過來。胡管家在京城挑選的宅子,外頭看著不顯山露水,裡面卻別有洞天,雪瑛頗為滿意,已經誇過他好幾次了,這讓胡管家心中很是得意,雖然在他眼裡,這位東家實在太難伺候了。何家的典當行由雪瑛請來的那位盛掌櫃掌控著,一段時間下來,業務倒也風生水起,頗為紅火。但是除此之外,這位東家的種種舉動都透著瘋狂和古怪。她先後暗中聘了江西籍和安徽籍的兩位掌櫃,斥給大量的資金,參與武夷山茶業和蘇杭及潞州絲綢業的競爭,以驚人的價格擠壓喬家在當地的生意。這兩位掌櫃就像雪瑛住在北京一樣神秘,對外一直自稱是東家,何家也只有兩三個人知道他們。這還不算,這幾日喬致庸回到京城,攜著代匯江南四省京餉的業務,聲震全國。雪瑛私下立刻回應,計畫聘一個非山西籍的掌櫃進軍票號,欲與喬家一決高下。

  這個決定只能讓胡管家暗中叫苦不迭,因為除了典當業以外,茶葉和絲綢業按這種方式和價格競爭,擺明瞭要大虧;至於票號,只怕風險更高。但雪瑛似乎鉚足了勁要和喬家過不去,鐵了心非要做不可。胡管家向來怕她,只勸了幾句,便閉上了嘴巴。

  現在長毛又打過來了,為了何時離京的事,又讓胡管家大為頭痛,再次領教了這位東家的倔強與乖戾。長毛要打進北京的消息,狂風般旋裹了京城每一個角落,何宅也不例外。胡管家勸了好幾次,雪瑛卻紋絲不動,只吩咐道:「你派人盯緊大德興茶票莊,只要他們不撤莊,我們也不動!」胡管家心裡發急,想了想說:「東家您看是不是這樣,我和盛掌櫃留下打點店裡的事情!東家和小少爺先走。」

  雪瑛沉沉地看了他一眼:「這個我自有主張,都先穩一穩,你吩咐盛掌櫃先把當鋪關了,等我做了決定再說。」說著她揮揮手,示意胡管家退下。胡管家心說這不是變成一個都不走了嗎?但他不敢再說什麼,抹抹腦門的汗,趕緊退下了。

  廣晉源裡裡外外一片忙亂,裝好的銀車剛要出發,卻被圍在門前的客戶擋著。眾人手裡拿著銀票,嚷嚷聲此起彼伏:「你們不能走。…「陝把我們的銀子兌了!」場面十分混亂。

  田二掌櫃跑進大掌櫃室,對成青崖著急道:「大掌櫃,門口堵著上百的人,咱們的銀車出不去!就是出去了,我也害怕這兵荒馬亂的,遇到了強盜如何是好!」成青崖頭上貼著膏藥,捂著腮幫子直吸冷氣,發火道:「怎麼辦怎麼辦?到了這種時候,我是神仙嗎?還有多少欠帳沒收上來?」田二掌櫃聲音低了下去:「還有五六十萬兩。」成青崖又問:「銀庫裡有多少存銀?」

  「前幾天照您的吩咐拉走了大半,現在還有一百多萬兩。」成青崖吃了一驚:「怎麼還有這麼多?……你有什麼救急的主意?」田二掌櫃眼睛骨碌碌轉,接著上來低語了幾句。成青崖一驚,問道:「你是說把我們的存銀和業務全託付給喬致庸?」田二掌櫃點頭道:「喬致庸口口聲聲說同業間要相互扶持,大掌櫃就借這個由頭,請他們接收我們的存銀,全權代理我們留下的業務。長毛軍打進來,喬致庸的莊垮了,我們可以在山西找他要銀子,長毛軍打不進來,大家虛驚一場,我們頂多捨棄一些利息給他們!」

  成青崖道:「主意是個好主意,只是喬致庸那麼聰明,就看不出我們的金蟬脫殼之計?」田二掌櫃道:「可是除此之外我們還能有別的辦法嗎?……」成青崖的牙又疼起來,當下道:「死馬當成活馬醫,我也不要這張老臉了,讓人套車,我親自去!」

  聽了成青崖的來意,李德齡一邊吩咐齊二掌櫃陪他,一邊將致庸拉進內室,急切道:「東家,千萬別上這個老狐狸的當,成青崖這是想讓我們替他擦屁股,擔風險,他自己一溜了之!」

  致庸出了好一會神,卻道:「李大掌櫃,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我還是想接下這筆生意!」李德齡大驚。致庸解釋道:「北京是國都,皇上坐龍廷的地方!別說長毛軍打不到北京城下,就是能打到,朝廷也會用盡全力保住它!接下廣晉源的生意,對我們有利無害,我幹嗎不幫他這個忙?」李德齡道:「東家,要是萬一北京城守不住呢?」致庸怒道:「我說過了沒有萬一!我喬致庸、喬家大德興茶票莊,要與這個國家共存亡!」

  李德齡見他這般堅持,當下也不再勸,發了一會呆,突然道:「東家要真的不走,我們就真還有不少生意可做!」致庸吃一驚:「你也不走了?」李德齡歎道:「東家都不走,我一個大掌櫃,更不該走,大德興茶票莊是我和東家一起創建的,我也要和它共存亡!」致庸高興地一笑,叫了聲:「好!」李德齡也不客氣,道:「目前有不少商家,要走又帶不走銀子,問能不能存放到我們這兒,還有些商家要走沒有盤川,想找我們借銀子。更有一些商家,要把鋪子低價頂出去,問我們要不要。這些生意,只要我們打定了主意不走,都可以做!」

  致庸點頭:「對呀!廣晉源要我們接下他們的一百多萬兩存銀,我們就用這筆銀子借貸,頂鋪子!我們要做天下那麼大的生意,在北京城裡只有這麼一個茶票莊怎麼行?這些生意,我們做!」

  李德齡道:「那我今天就讓人去收銀子,借銀子,頂鋪子!」他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東家,要是真應了您的話,長毛軍打不進北京,我們這一筆財,就發大了!」

  「誰說不是呢!」致庸笑道。

  何宅裡胡管家已經急得團團亂轉,對一旁的盛掌櫃道:「風聲又緊了,東家這會兒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盛掌櫃道:「我就不明白了。她怎麼就不願意走呢?」胡管家欲言又止,半晌歎口氣解釋道:「先備車吧,萬一這姑奶奶轉了主意,只要說一聲走,我們立馬就能上路!」盛掌櫃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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