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喬家大院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祁縣城中,曹掌櫃陪致庸、茂才走進大德興,夥計趕忙上茶,人人喜氣洋洋。致庸呷了一口茶笑問道:「曹爺,大半年不見,家裡怎麼樣?」曹掌櫃喜滋滋道:「東家,您和孫先生走時留在大德興的那些茶貨,我讓人運到了北方,三四年來北半個中國都沒見過新茶,我們的茶貨一到,聽說連皇上和後宮裡的皇后皇貴妃都驚動了,這批貨賣了好價錢,銀子都回來了!東家,今年咱們大德興是個前所未有的大年啊!」

  致庸和茂才相視一笑。致庸道:「好,趕年前把賬好好算算,和諸相與家的賬都清一清,咱們不欠人家的銀子過年!」曹掌櫃連連點頭。致庸接著道:「還有,每年的臘月二十四,喬家的規矩,要請各路大掌櫃吃一頓團圓年飯,這事你派個人好好替我張羅。今年我們的生意不錯,大家都高興,一定要把這頓飯搞得豐盛些,讓大家吃好,哈哈!」曹掌櫃見他這般高興,立馬答應下來。

  致庸好一陣忙活,半下午才趕回喬家大院。茂才因為要安排老父親過年,也趕回家去了。致庸突然心中一動,吩咐長栓把車趕往書院。他遠遠地聽著院牆內傳來的讀書聲,笑了:「長栓,聽見沒?這是世上最好聽的曲子,美妙之極。」長栓捂著嘴笑,致庸突然卻皺起了眉頭。

  晚飯後,致庸在書房檢看景泰的書,景泰和元楚侍立在旁。致庸生氣地將景泰的書扔到地下,大為生氣道:「景泰,這就是四大爺每天讓你和元楚念的書?」景泰有點害怕地點點頭。致庸大為不滿:「這是給孩子們念的什麼啊?這種八股文,是那些為了騙到一官半職的人寫的狗屁文章!你和元楚要讀書,就要讀好書,讀聖賢書!來,我給你們找好書!」

  他指指書架上的四書五經及辭賦選集之類的書道:「以後要多念諸如這樣的書。景泰,你和別人不同,你將來是要接管我們家家事的。我們是商家,念書不是為了考功名,是為了通過知識薰陶人的志向和品行,記住了嗎?」景泰點點頭:「二叔,記住了。」致庸接著轉向一旁的元楚:「元楚,你呢?」

  元楚想了想,搖頭道:「舅舅,舅舅的話跟元楚沒關係。」致庸一愣,驚奇道:「我剛才說的話怎麼就跟你沒關係?」元楚道:「舅舅,景泰長大了要去經商,我長大了要去考功名,我才不去經商做我爹那樣的人呢。」

  致庸大笑:「好小子,敢說你爹的壞話。經商的人難道就是壞人?小小年紀,怎麼也。一腦子漿糊。」元楚看看他,認真道:「舅舅你又錯了,元楚是神童,元楚腦子不是一盆漿糊。」致庸有點不高興了:「那你願意讀這些八股文了?」元楚笑了笑,道:「舅舅,元楚也不願意,喬家家塾我可只去了一回。」致庸又是驚奇又是好笑,連聲問為什麼。元楚皺著小眉頭,一隻手指八股文,一隻手去捏鼻子:「這種書太臭,元楚不是不想讀,是元楚一聞見它腦子就疼。」

  致庸大笑:「你讀什麼書腦子才不疼?」元楚先是不做聲,接著打開自己的書包袱,把《楚辭》、《詩經》、《全漢賦》等一本本取了出來,道:「讀我自己帶來的書,腦子才不疼,心裡才覺得暢快。」致庸一本本翻看,又驚又喜:「元楚,你小小年紀,都能看懂?」

  元楚老老實實道:「也有看得懂的,也有不甚明白的,比如這《全漢賦》。可就是不明白,看著也喜歡。」致庸一下將元楚舉起,大聲道:「好孩子,說得好,你腦子不是一盆漿糊,舅舅腦子才是一盆漿糊!」

  如玉出現在門口,笑道:「二弟,你又嬌縱他了!」致庸放下元楚,想了想道:「不行,三姐,不能再讓他跟著四哥讀那些臭八股了,我得給他們請好老師,請名師!」如玉眼睛濕潤起來,道:「二弟,你也別太寵他,別忘了他只是個孩子!」致庸連連擺手:「不不不,三十年後,你還敢說他是個孩子?眼下正是亂世,做官要人才,經商要人才,做文章更要人才,就是農民種地,也要人才!誰又敢說三十年後元楚不會成為治國經邦的大才?就是景泰,也不能再讓四哥教他了!」

  2

  第二天一大早,當長栓把馬車停下,茂才撩起簾子一看,忍不住皺眉道:「這怎麼到平遙了?」致庸在一旁笑道:「本來咱們就是要來平遙呀!」茂才盯著他看,突然道:「東家,今兒我沒吃早飯,餓了,讓長栓給買兩個火燒去。進平遙之前,你得讓我知道,你今兒讓我跟你幹嗎來了。」

  致庸不願說破,先是吩咐長栓去買火燒,然後道:「茂才兄,我們今天是來告訴廣晉源的成大掌櫃,讓他給我們準備銀子。」茂才哼了一聲:「要是只為這個,東家就用不著茂才了,我也就不跟你進去了。我家正忙著修房子,你還是讓我回去吧。」說著他便要下車。致庸一把拉住他,笑道:「茂才兄,茂才兄,有些事情我不是還沒想好嗎?沒想好怎麼跟你說?」

  茂才把手抄在袖口裡,乾脆閉目不語。致庸只得道:「好好好,我本來想過了年再跟你說。我是東家,年前就該想好明年的生意怎麼做,這也是規矩呀。」茂才慢慢睜開眼睛:「今年東家剛和茂才一起開闢了江南到恰克圖的茶路,明年不想再走這條茶路了?」致庸搖搖頭:「怎麼不想?當然想,而且要往大了做!你忘了,我在恰克圖答應過拉斯普汀先生,讓他成為俄羅斯最大的茶商呢。不過我想,今年我們疏通了茶路,明年別人也去江南販茶,我們再想做獨家生意是不能了!」茂才有點不耐煩:「東家要有了新的打算就直說,幹嗎繞彎子呢?」

  致庸笑道:「茂才兄,今年咱們疏通了茶路,明年我想去湖州疏通絲路,去蘇杭二州疏通綢路……」茂才拉長聲調道:「是嗎?東家的心可夠大的。天下最大的生意除了糧油,就是絲茶,茶葉東家已經做了,還要繼續做,現在又想去做絲綢生意了。行,這些生意我都支持你做,可我怎麼琢磨著你好像話沒說完呢?」致庸看著他笑,就是不接口。茂才拿出旱煙袋,磕了磕,慢悠悠道:「東家,有什麼話,就一塊兒說出來,甭藏著掖著了!」

  致庸有點不好意思:「茂才兄,你為什麼一定要逼我把心裡想的都說出來?說出來萬一做不成,你不是讓我在你面前沒面子嗎?」茂才長長地吸了一口煙:「要不要我替你說出來?你心裡那點事兒,茂才胸中明鏡兒似的!東家,自從我們在恰克圖見到票號,這事就像一隻小兔子,一直在你心裡亂拱,一天也沒有消停過。是不是?」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