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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邱天駿猜得沒錯,當第二日致庸聽曹掌櫃說了此事,不禁擊掌大笑道:「好,太好了!曹爺,快去給崔大掌櫃回個話,就說我特別高興,改日一定去向邱老東家登門拜謝!」曹掌櫃歎口氣,轉身走出去。茂才站起道:「恭喜東家,這麼輕鬆地就打破了祁縣三大商家不和我們做生意的約定。事情到了這一步,我覺得水東家也一定會人股的,而且銀子還不會少!」致庸回頭看他,笑著道:「那是因為我們走的是正道,做的是應天意順民心的大事。水家和元家哪怕每家只入股五十萬兩,再加上我們自己目前抽調的現銀三十萬兩,也就有了一百四十萬兩銀子,去一趟江南,夠了!」

  致庸正在高興,突見長栓漲紅著臉沖進來道:「二爺,大太太有急事,讓您過去一下呢!」致庸一看他的神色,趕緊去了內堂。一進門,但見曹氏和玉菡坐著,雙雙垂淚。致庸大驚,只當是她們要力勸販茶之事,剛要開口解釋,忽見曹氏顫抖著手遞過一張喜帖。致庸展開一看,只覺五雷轟頂一般,站立不住。曹氏拭淚道:「雪瑛這孩子是我們害了她,可,可她也不能就眼見著火坑往裡跳吧,好端端的,怎麼仍是三日後成親呢?」玉菡亦哽咽道:「說得好好的,不嫁,不嫁,我和大嫂這幾日都在托人打聽,想儘快給她覓個好人家,可她怎麼又變卦了?」長栓在一旁插嘴提醒道:「二爺、兩位奶奶,江家的丫頭翠兒還在前院的客堂內等著回話呢,你們看……」致庸也不回答,鐵青著臉抬腳就往外走去。玉菡心中一急,跟著站起,想了想又頹然坐下。曹氏拭拭眼淚,坐到玉菡身邊安慰她。

  前院客堂內,翠兒默默站著。眼見著致庸鐵青著臉急匆匆進來,她也有點慌,但仍行了一個禮,看看四周,輕聲道:「二爺,小姐,小姐她請您財神廟中一見……」致庸五內俱傷,衝動地上前抓住翠兒搖晃著喊道:「翠兒,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長栓在旁邊一陣大急,趕緊把他拉開按在了椅子上。翠兒看看致庸,也看看長栓,漲紅著臉含淚低聲道:「二爺,我可以告訴您為什麼,就因為她太喜歡您,實在撇不下您。除了您帶她走,她嫁給任何人都是一樣的!」

  致庸臉上掠過一陣可怕的青灰。他抬起一隻手,顫聲道:「你去告訴她,她,她若真要嫁給何家,在我心口永遠插上一把刀子,我也無法,是我終身負她……」翠兒擦把淚看著他,猶豫了一陣,道:「二爺,您若心中真有她,就還請廟中一見,勸勸小姐,或者……」

  致庸猛然站起,「嘩」的一聲,如狂風驟雨般把桌上的東西統統掃落在地,嚇得翠兒和長栓連連倒退幾步。致庸一步步逼近翠兒,沙啞著嗓子含淚道:「我不能。翠兒,你知道我不能。她也知道我不能,我不能帶她走,我更不能再去見她。如果再去見她,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決定。我,我……」他扯著胸口,一陣強烈的痛楚讓他臉色劇變,嘴唇烏青。長栓趕緊過來扶他。翠兒大滴大滴的眼淚湧出來,勉強含淚行了禮,再也忍不住,快快地哭著離開了。她一路小跑,但耳邊依舊傳來致庸的嘶聲大喊:「雪瑛,雪瑛,你為何就不明白我的心呢……」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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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天下的癡男怨女各自帶著怎樣的心痛與折磨,日子卻照舊義無反顧地往前走去。轉瞬何家迎親的日子就近了,江家的嫁妝從室內一直擺到院子裡,男男女女進進出出,一派喜氣。客廳裡媒人謝掌櫃正陪江父看嫁妝:「東陽兄,你瞅瞅,何家想得多周到,特意讓人添了嫁妝送來,這樣明天從江家抬出去,會有多氣派,多好看……」江父心不在焉地點頭,謝掌櫃看出他心緒不寧的樣子,也歎了口氣很快告辭了。

  江母拭了拭眼角的淚,慢慢走上繡樓。雪瑛正對著窗外發呆。江母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道:「雪瑛,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你爹讓我再來問問,有沒有什麼事他忘了,別到了時候……」雪瑛也不回答,又慢慢流下淚來。江母一把摟住她,哭道:「雪瑛,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辦法呢?這都是你的命啊!什麼都甭想了,到了何家,好好地跟人家過日子吧!」

  雪瑛顫聲哭道:「娘,您說明天致庸會來送我出嫁嗎?」江母深歎一口氣。在一旁默默裝箱的翠兒也住了手。江母茫然地向窗外看去,哆嗦著道:「雪瑛,娘也不知道他明天會不會來,可娘懂你的心思,你心裡還存了念頭。但你想想看,前些天你都到了喬家堡,致庸也沒跟你去西關外的財神廟;就是前兩天,翠兒把話都挑得那樣明白了,他也不願意再來看你一次!喬家的男人我知道,就算致庸是個出格的,可這些大理上頭他們是不會錯的。其實,其實明天他來不來並沒有什麼區別的!」雪瑛淚落如雨,半晌道:「娘,我懂了,其實我早就懂了,可我一直不願意承認,自從我失去致庸那一天起,就再也找不回來他了!」江母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失聲痛哭起來。

  雪瑛卻出奇的鎮定。她溫柔地幫母親擦去眼淚,細聲道:「娘,女兒只想再求您一件事,您打發一個人,再往喬家送一張喜帖,就說請喬家二爺以兄妹情分明日送雪瑛上轎……」江母聞言一驚,下意識地朝翠兒看去。翠兒低頭愣怔了好一會,卻意外地朝江母用力點了點頭道:「太太,您就照小姐說的去做吧,喬家的二爺來與不來是他的事情,一切看天意吧!」江母不再多說,立時站起下樓,吩咐道:「長樂,備車到喬家堡送喜帖!」

  時間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不快不慢地走著。迎親的日子終於到了。一大清早,江父、江母跟著翠兒跌跌撞撞地沖上繡樓,只見雪瑛滿頭珠翠,卻穿一身雪白的喪衣在床上端坐著。江母尖叫起來:「雪瑛,你這是怎麼啦?你怎麼穿上了它?」雪瑛抬起頭,靜靜道:「爹,娘,女兒今天本不想再活下去,可是仔細想想,爹娘養我一場,並沒有錯,我不能在出嫁之日,死在家裡,我只能出嫁;雪瑛生在這個家裡十七年,過去的日子就像一場夢,只要我離開這個家,我的夢就醒了,我就不再是過去的我,以前的我就死了,既然這個我已經是個活死人,我為什麼不能穿著喪衣出嫁?爹,還有一件事,今日我必等到致庸為我送嫁才上轎!」江父渾身哆嗦,顫抖道:「我的娘呀,你可真要了我的命了!你到底要做什麼!」江母大驚:「老爺,這……」江父一跺腳:「這什麼,我告訴你們,那口棺材我真的沒退,再說也退不掉了,我讓人把它抬回來了,就放在後院庫房裡,真要有個好歹,我也不怕!」他突然捂著臉蹲下去,牛鳴一樣哭起來。

  那日的時間在翠兒的眼裡,倒像變了形一般,忽快忽慢。似乎沒過多久,門外就開始鼓樂喧天,江父、江母下樓,心中如滴了燙油般,但仍要人前人後地應付著。何家迎親的花轎早早地便停在了二門口。謝掌櫃連催了幾次,都只見江父擦著腦門上的汗道:「謝兄,你讓他們再等一等,小女還有些事情,馬上就好,馬上就好!」謝掌櫃無奈地走進來又走出去,江母抖著聲音問翠兒:「怎麼回事,都去三撥人了,還不見喬家來人?」她的聲音又尖又鋒利,像大風刮過的刀口一般,那一瞬間,連她自己都害怕起來。

  又不知過了多久,江福終於沖進來報導:「喬家來人了,不過,不過不是他們家二爺,是他們家二爺的太太!」江母身子一歪,李媽趕緊扶住。繡樓上的雪瑛聽了慘然一笑,道:「上轎吧,繞道喬家堡,喬致庸不來見我,我去見他!今天不管他來與不來,我都要他親眼看到江雪瑛死了!」眾人聞言大驚失色,一時面面相覷。

  嗩呐聲終於響起,雪瑛從頭到腳,被一張大紅綢子蒙著,被家人用一張椅子抬上轎子。觀禮的親戚們議論紛紛,「怎麼這樣?連頭帶腳都蒙上了?」

  「沒出什麼事吧,江太太哭成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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