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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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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庸打著哈欠進了婚房。只見房中燭光高照,明珠早已伏在桌上熟睡,只有玉菡仍做著針線活在等他。見他進門,玉菡迎了上去,同時推醒了明珠,明珠打了一個大哈欠,昏沉沉地走了出去。

  玉菡端過茶,同時體貼地幫致庸捶背,一邊問起他們商議的大事如何了,她是否有什麼幫忙之處。致庸突然心中一動,笑道:「我現在還真需要一個做事特別細密的人,到北京去辦點事,可又不能讓人覺得這事與喬家有關。」玉菡停住手道:「二爺,能不能告訴陸氏,你要這個人去做什麼?」致庸不知該如何開口,半晌沉吟道:「啊,不是讓他殺人放火,只是讓他在北京的晉商圈子裡傳一個消息……」玉菡突然醒悟,一拍手笑道:「二爺,你是不是想讓北京的山西商人私下裡流傳起一個資訊,還要相信它是真的?」致庸點點頭,不禁對她刮目相看。玉菡道:「二爺要是信得過我,這件事交給我辦吧!」致庸笑問道:「你真能行?」玉菡道:「只管把事情告訴我就行了,至於怎麼辦,就是我的事了!」致庸想了想道:「好吧。不過此事關乎包頭複字型大小的存亡,太太要當心!」玉菡連連點頭。致庸想了想,便在她耳邊低聲說起來。玉菡專注地聽著,目光越來越明亮。

  好一會,兩人才將事情說完,玉菡揉了揉有點發癢的耳朵,開始寬衣鋪床。致庸心思還在剛才那件事上,坐著一動不動。玉菡鋪完床,回頭一笑道:「二爺,除了剛才這件事,二爺就沒有別的事要我做了嗎?」致庸一驚,笑道:「太太還能幫我?」玉菡從身後取出一個帳本,翻了翻,迅速合上道:「自從到了喬家,二爺做的事都在陸氏這本賬上。二爺此去包頭,至少需要二十萬兩銀子,可你還了達盛昌三萬兩銀子的本息,近期又付出一筆鏢銀給三星鏢局,這幾日又和縣城裡一些相與清了賬,總共花去五萬多兩,我們家銀庫裡現在還剩下不足十五萬兩銀子……靠這一點銀子,能把包頭的事情辦好?」致庸臉色略略陰沉,同時對她的小帳本發生了興趣,便伸手去拿。「這是什麼?讓我看看。」玉菡趕緊閃開,把小帳本藏於身後,裝作嚴肅道:「不行,這是我的,二爺不能看!」

  致庸笑了,想了想又問道:「聽人說,太太在陸家就是岳父的小帳本,陸家的賬都是太太管著,是嗎?」玉菡臉紅起來:「那倒也不是,我就是喜歡幫我爹操點心就是了。」致庸沉思道:「太太說得對,靠銀庫裡這點銀子,恐怕不能把包頭的事情擺平!」玉菡快快藏好小帳本,深呼一口氣道:「二爺,我想讓你看一樣東西!」致庸驚奇地看著她。玉菡從腰間取出一大串鑰匙,挑出其中一把,打開一隻嫁妝箱子,從中取出翡翠玉白菜,放在桌上。致庸驚訝地看著它:「太太,這就是岳父大人一直盯著你討要的傳世之寶翡翠玉白菜?」玉菡笛笑點頭,道:「我一直耍賴不給爹爹,他也拿我沒辦法,呵呵……」致庸轉著圈看,忍不住讚歎道:「啊,真是個寶物!」

  看著看著,他的目光卻越過這個傳世之寶,停留在玉菡身上。朦朧的燈光下,只見玉菡身著一件五彩鎖針繡百子鬧春石榴紋菱形藕荷色兜肚,粉面玉背,明豔逼人。玉菡覺察到他的目光,大大害羞起來,低聲道:「二爺,我今晚讓你看它,是想告訴二爺,只管去包頭,萬一銀子不夠,我還能拿它找我爹討回我們借的那三十萬兩銀……」話音未落,致庸已經伸手攬過了她,吹熄了燭火。

  也許這是他們成親以後從未有過的狂熱,許久後致庸早已沉沉睡去,玉菡仍舊無法合眼。回味著剛才,她的心又灼燙起來。突然,致庸朦朦朧朧地說了起來:「雪瑛,雪瑛,你看這只蝴蝶漂亮嗎?好大,好美……」

  聽見這句夢話,玉菡在黑暗中猛然坐起,眼淚湧出,全身的血液如同凝固般冰冷起來。致庸絲毫不覺,翻一個身,繼續喃喃道:「好姑娘,玉,玉菡,我也捉一隻蝴蝶給你吧,金色的,嘻嘻,你喜不喜歡?喜不喜……」玉菡心中一時大悲大喜,半天才無聲地落下淚來。

  第二日一大早,致庸便送玉菡出門回娘家,接著開始緊張地張羅去包頭的種種事宜。三星鏢局的鏢旗被重新插上喬家大院的各處。曹氏在一旁略略幫些忙,看著致庸在短短時間裡已如脫胎換骨般,完全是一副幹練的男人樣子,一時心中感慨萬分。

  直忙到傍晚,長栓告知他太太已經回來,致庸才停手歇息回到新房。玉菡正在卸妝,鏡中的她眼裡滿是幽怨的淚花。致庸大驚訝,趕緊走過來問發生了什麼。半晌,玉菡道:「喬致庸,你是個賊!」致庸趕緊問道:「怎麼,碰釘子了?」玉菡拭了拭眼淚,撒嬌道:「喬致庸,你偷走了玉菡的心!要不我怎麼會這樣低聲下氣地替你去求人?」致庸聞言忍不住微微變色,以為事情沒有辦成。玉菡站起身投進他的懷中,小聲啜泣起來。致庸撫慰她道:「好了,若事情辦不成也沒啥,我再想辦法!」玉菡猛一抬頭,嬌俏地笑道:「說什麼呢,大事都替你安排好了!」致庸大喜道:「這麼大的事,你這麼快就安排好了?」玉菡理理頭髮,輕描淡寫道:「二爺,甭忘了陸家在京城也有些生意,散佈個流言蜚語啥的,也不是難事!」致庸喜出望外,玉菡看著他的神情,接著笑笑道:「還有銀子的事情我心裡也有數了。到了包頭,一旦需要銀子,你立馬打發鐵信石回來!」

  「鐵信石?」致庸一愣,玉菡見狀奇怪地看著他道:「對呀,怎麼,二爺不太信任他?」

  致庸想了想笑道:「哪裡。太太的人,我怎敢不相信。太太今天為喬家立了大功,致庸給太太行個大禮!」說著他便深施了一禮。玉菡一把將他扶起,扭過身去低聲笑道:「你也用不著謝我,我是喬家的媳婦,幫丈夫做事是應該的。只要二爺日後喝醉了酒或者睡糊塗了,別再把我當成別的女人就好!」

  「……啊,太太要是沒事,我就出去了,外頭還有些事要安排。」致庸笑容急落,搭訕著就想趕緊離去。玉菡見狀,心中直為剛才使性的話懊惱。她想了想,大著膽子道:「哎,明天你就要上路了,今晚還不早點進來?」致庸看看她,笑笑不語,伸手刮了刮她的俏鼻子,轉身出房。玉菡大羞,面頰一陣滾燙。

  星光下,喬家馬廄院子內,鐵信石正一個人蒙著眼練鏢,一鏢一鏢全部擊中靶心。致庸正好路過,便在院門站住,目光沉沉地望著這個他一直覺得神秘的人。忽聽身後有人道:「二爺,查到那個打您黑鏢的人了嗎?」致庸嚇了一跳,回頭一見是長栓,便佯惱地打他一拳。長栓攔住他的拳頭,低聲道:「二爺,我有點懷疑這個人!」致庸道:「少胡說。你有什麼證據?」長栓急道:「我當然沒證據。可是我有腦袋。那支黑鏢要不是劉黑七的人打的,還會有誰?咱們家裡,只有這位爺鏢法打得神准!」致庸看看長栓,又看看不遠處蒙眼練鏢的鐵信石,低聲道:「那能說明什麼?」長栓奇道:「二爺,難道您就一次也沒懷疑過是他?」致庸長吸一口氣道:「黑鏢當然是劉黑七的人打的!長栓,記住我的話,我若是可以隨便懷疑鐵信石,就可以隨便懷疑你!」

  「我?」長栓大驚。「你不是也會打鏢嗎?」致庸笑著調侃起他來。長栓急了:「哎呀我的二爺,您怎麼連我也不相信了?」致庸正色道:「我既不能隨便懷疑你,就不能隨便懷疑鐵信石,對不對?」長栓跺腳急道:「我們倆可是打小一起長大的,我都問過明珠了,這鐵信石不過是太太前不久才在街上撿來的……」致庸猛一回頭,停了停,突然說出了真話:「我不是沒有懷疑過他,可我找不出他暗算我的道理。喬致庸自小生長在喬家大院,直到今日,自信從沒有幹過傷天害理之事,他為什麼一定要殺我?有什麼道理?」長栓拍著腿道:「哎喲我的爺,我怎麼說您呢,精明的時候您比天下誰都精明,糊塗的時候您比我還糊塗!現在世道這麼亂,壞人這麼多,您就是沒害過人,就沒有別人害您?您也太不拿自己的小命當一回事兒了!」不料致庸對他的話理也不理,斷喝道:「以後別再提這件事!」長栓仍舊掙著脖子道:「二爺,他每天離您這麼近,萬一想要您的命,您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得了,快去前院幫長順收拾一下東西,明兒要出遠門,一點也不知道操心!」長栓看看他,賭氣走了。

  鐵信石早已經打完了鏢。致庸又遠遠地望了一會,想了想走了過去。鐵信石回身看見致庸,不卑不亢道:「東家,您來了。」致庸「唔」了一聲,徑直走進鐵信石的小屋。鐵信石看他一眼,只得也跟了進去。致庸對小屋裡的簡單陳設環顧了一番,突然回頭道:「鐵信石,你有仇人嗎?」鐵信石微微一驚,卻沒有慌亂,直視著致庸,目光中漸露鋒芒,半晌道:「有。」致庸不動聲色道:「什麼仇人?」

  「滅門之仇,家破人亡之恨。」致庸大吃一驚,過了好一會又問道:「你想報這個仇?」鐵信石傲然地點頭。致庸想了想,忍不住問道:「知道你的仇人在哪裡嗎?」鐵信石點頭。致庸心中疑雲大起:「你的仇還沒報?」鐵信石仍舊點頭。致庸奇道:「你為什麼還不去報這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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