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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啊?宋楊跟她有什麼關係……馬雯懷疑地住了嘴,李維民語氣軟了下來,對馬雯解釋,「李飛是個孤獨的孩子,他的身世你也知道,這種從小有著自卑感的人是很難認准朋友的。但一旦認定了……也很可怕。宋楊,就是他唯一認定的朋友。他現在這種為了宋楊的死,不要命式地追凶,很容易打動任何一名生死一線的幹警,因為……因為這種兄弟般的情感!你懂嗎?!」

  懂啊!他們一線幹警,哪個不是拎著腦袋做任務的?兄弟就是堅實的臂膀,但是這跟讓她保護李飛有什麼關係?馬雯雖然被他們李局這聲情並茂、語重心長的話打動了,但是她琢磨了一會兒,好像明白過來了點什麼。「所以……您是覺得,給李飛安排個男的,他們會變成兄弟,容易被李飛策反?那您為什麼就認為我不會被打動呢?」

  李維民張了張嘴,大雙眼皮眨了眨,忽然就語塞了。

  馬雯本來還想李維民說出什麼別有深意的話,但她看著李維民的表情,自己心裡那不可思議的猜測竟然被證實了,她又氣又無語,抽了抽嘴角,額角青筋都快暴出來了,「就因為我是女的?!」

  猜對了,李維民心裡就是這樣想的。但是看著他們馬警員的表情,一時間竟然沒好意思點頭。

  馬雯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威脅地眯著眼睛磨磨牙,把警帽戴好,冷下臉來,不苟言笑地對李維民敬了個禮,然後氣憤地轉身就走。

  出了門口,臨關門的時候,突然扒著門把頭探回來,凶巴巴地瞪著正好跟她看了個對眼的李局,冷哼一聲,一字一頓、無比清楚地送了他兩個字——「狹隘!」

  門嘭的一聲被關上了,李維民愕然地站在裡面目瞪口呆地張張嘴,半晌才好似從被噎住一般的失聲狀態回過味兒來,指著門虛張聲勢地怒喊了一聲:「你說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

  ……還用再說一遍嗎?您聽得那麼清楚。

  §第68章 不可說

  於慧要強,當初死裡逃生,傷成這樣,馬雲波百般阻攔也沒能讓她辭職。他們夫妻倆上班時間差不多,馬雲波通常都是先把於慧送到單位自己再去市局。吃完早飯兩口子一起出門的時候,于慧怕李飛自己在家拘束,還特意告訴他,「李飛,你自己在家裡隨便一點。」

  李飛爽朗地笑著點頭,嘴特別甜,「謝謝嫂子。」

  馬雲波不放心地囑咐他,「出於安全考慮,還是儘量不要出門。」

  「知道了。」李飛答應一聲,送走了夫妻倆,剛要回身在沙發上坐下,門鈴就又響起了。他以為是於慧忘了什麼東西,因為他在家裡又不好直接開門,連忙過去把門打開,結果於慧的影兒沒見著,倒是李維民那張特色鮮明的臉直接堵在了他面前……

  他這才反應過來,他覺得和自己有著堅定革命友誼、絕對不會出賣他的馬局,昨天晚上已經把他給賣了。

  這下被堵個正著,想跑都來不及,他擋在門前神色變換,一時無語,門外的李維民臉色不善,語氣也不好,「不想讓我進去?」

  是唄!您還看不出來嗎?李飛心裡腹誹,還是讓開了門。

  李維民脫鞋進去,環顧四周,既不坐也不說話。李飛被他莫名冷淡的氣場壓得心虛,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他:「掃毒行動為什麼繞過塔寨村?為什麼不對蔡永強和林耀東展開調查?」

  李維民這才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今天已經正式開始對蔡永強的調查了。」

  「那塔寨呢?」李飛不滿地追問,「你是不敢動塔寨還是不信我?」

  李維民皺眉盯著李飛道:「如果不信任你,就不會恢復你的自由。」

  李飛嗤笑一聲道:「自由?把我晾在一邊每天無所事事,這也叫自由?」說罷,他停頓片刻,冷哼道,「嘖,那就是不敢,宋楊的命在你們眼裡根本不算什麼。你們不敢,我敢。我要求立刻恢復工作。」

  李維民直視著李飛,眼中坦坦蕩蕩,半晌後,他忽然異常嚴肅地問李飛,「李飛,我信任你。你信任我嗎?」

  李飛被這個問題噎了一下。

  信不信任,昨天馬雲波都說出來了,李維民哪可能看不出來?所以他也不等一時氣短的李飛回答,終於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不揪著這個問,轉而換了個話題,「療養院的劉醫生告訴我,你對生父的事很介意?」

  李飛一提到那個醫生就沒好氣,說起他生父來更不想談,把頭一扭,「我不想提這個。」

  李維民歎口氣,態度軟了下來,「民叔跟你聊聊家常,也不可以?來,坐。」

  李飛自從畢業進了公安系統工作,跟李維民之間就有默契,叫「李局」就是工作狀態,喊「民叔」就是私人角度。他忽然說民叔,李飛就沒什麼好堅持的了,悶不吭聲地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剛坐穩,就聽見李維民直截了當地問他:「你想知道他?李建中。」

  李飛沉默了很長時間。李建中這個名字在他的生命裡是如此陌生又如此特殊。很長時間的沉默後,他終於開口,沉悶地說:「我去民政局查過照片,民政局的人說可能是當年錄入電腦時弄丟了。作為父親、丈夫和兒子,連張照片也沒有。您不覺得不正常嗎?好像故意把自己的所有痕跡都抹掉,或者是有人幫他抹掉。我甚至連他是哪兒人都不知道。」

  李維民看著桌上於慧臨走前給李飛備好的果盤,低沉著聲音道:「他是潮汕人。」

  李飛一怔,猛地看向李維民道:「你認識他?」

  李維民點點頭:「我們是同一年從部隊轉業到地方的。後來他辭去公職做了海員,常跑遠洋,我們就見得少了。」

  李飛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試探地開口道:「……他走私?」

  李維民沒有確認也沒有否認,只緩緩道:「人都會犯錯。不能因為一時犯錯,就否定全部。」

  李飛心中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是他連累了我媽。」

  李維民卻忽然轉頭看向他,逼人的眸光甚至不容他有一絲半點的懷疑,「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那是意外。我也遷怒過他,後來才理解到他內心承受的痛苦,不是我們能想像的。他年輕的時候開朗、幽默,很有擔當。」

  「擔當??」李飛打斷李維民的話,冷笑一聲,他飛快地從錢包裡拿出一張泛黃的全家福,那上面他的父母抱著嬰兒時期的他,只是父親的部分已經被剪掉了。

  李維民接過這張殘缺不全的全家福看了看,一邊端詳一邊歎息,「當年你外婆竭力反對他們的婚姻。他們偷偷領了結婚證,沒有辦酒席。你媽媽犧牲後,你外婆把你帶回東山,不讓你爸爸見你……」

  李維民一邊說著,腦海中一邊回憶起當年的情形。當時的他還十分年輕,在雨夜裡匆匆趕到李建中的家中,李建中打開門讓他進去,那個老式居民樓的房子裡,除了一些光禿禿的傢俱,已經看不出任何人生活過的痕跡,李建中站在客廳裡,一旁放著一個旅行包。

  李維民驚訝地看著這一切,忍不住問道:「飛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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