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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洪長革生就一副端茶遞水跑跑顛顛的模樣,見誰都點頭哈腰,但心裡卻明白著呢。魏海烽為什麼非得力薦他?他一苦孩子出身,什麼背景都沒有,爺爺奶奶解放前要過飯,姥姥姥爺逃過荒,爸爸媽媽都是農民,他是他們村裡面的頭一個大學生,他這樣的人能混上「標辦主任」跟鄭彬當青田建設副總跟魏海洋辦公關公司能一樣嗎?他們憑的是關係是背景,而他憑的恰恰是沒關係沒背景。在整個交通廳,還能再找到第二位比他洪長革更沒關係更沒背景的嗎?

  上陣親兄弟打仗父子兵,魏海烽在交通廳一向沒個親的熱的,他新官上任,如果提拔一個有關係有來頭的,那不等於是給自己埋雷嗎?有關係有來頭的,能對你魏海烽言聽計從嗎?有關係有來頭的,你魏海烽敢指揮嗎指揮得動嗎?你真提拔一個鄭彬那樣的,是人家跟你客氣啊還是你跟人家客氣?有不同意見你還能一拍桌子說這事就我說了算嗎?而提拔他洪長革就不存在這些問題。對魏海烽來說,洪長革還不是想怎麼捏鼓就怎麼捏鼓?你洪長革不聽我的,我說擼了你就擼了你,反正你沒背景沒關係。當年在廳黨組會上,魏海烽和趙通達為洪長革這個任命吵得臉紅脖子粗。

  趙通達認為洪長革極不適合座標辦主任的位置,此人八面玲瓏,左右逢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品質有問題;魏海烽則針鋒相對,說我們看事物看問題要客觀要一分為二,你說的「八面玲瓏,左右逢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換一個角度看,就是「合作性強,顧大局,識大體,善於溝通,講究說話藝術」,這樣的人難道不是人才嗎?難道不正是一個標辦主任應該具備的素質嗎?所以說,魏海烽對洪長革有知遇之恩,這麼大的恩情,洪長革是必須得領的。可是,他不過是一個小人物,魏海烽對他的恩情就是給了他這麼一個位置,他果真要還的話,拿什麼還呢?殺身成仁?這交換也太不合適了吧?噢,你給我一個位置,我不但得把這個位置搭上,還得連帶著我以後升遷的可能一併搭上,你魏海烽也太狠了吧?

  洪長革當然能理解魏海烽為什麼臉色越來越難看。開始幾次他從廳長那兒回來,魏海烽恨不能馬不停蹄地提落他,問他廳長找他問什麼了,他又是怎麼回答的。按道理,魏海烽這麼問也沒什麼錯,人家是他洪長革的頂頭上司,問他跟廳長說了什麼,也是工作範圍內的事,既不算個人隱私也不算國家機密。但最近,魏海烽忽然問得少了,這讓洪長革反而毛了。

  憑著洪長革在機關這麼多年的歷練,就是不用眼睛也能看清楚魏海烽和周山川之間的那點事兒。魏海烽是死咬著不讓鄭彬摻和平興高速,周山川則想方設法讓鄭彬擠進去。兩大巨手意見不統一,他下面一個辦事的,躲還來不及呢,哪有自己往裡伸腿的。但躲也得會躲,躲是一門功夫,要不怎麼「三十六計走為上」呢?洪長革知道,如果躲得不高明,得罪人不說,而且還可能把自己裝進去。他周山川收拾魏海烽可能需要假以時日,畢竟魏海烽是組織部正式任命的廳局級幹部,但收拾他洪長革,那可是信手拈來,比拍死個蒼蠅還順手。

  機關有一種說法,叫「欺老不欺少」。周山川雖然官比魏海烽大,但畢竟是「老」,還有小半年就到點了,到時候是退是進,很難說;但魏海烽才四十歲,年富力強,又有一個開公司的弟弟,有錢能使鬼推磨,那道兒就深了去了。所以,機關的人認為魏海烽敢直接頂著周山川的壓力,就是賭他沒戲。你現在是「廳長」,你退了就是「前廳長」了,「前廳長」就歸「老幹處」管了。老幹處老譚已經下去了,新換上的是一個才來沒兩年的大學生,到時候是你看人家臉色還是人家看你臉色還不一定呢!年輕人欺負起人來,那是不知不覺的,因為他不知道嘛他年輕嘛,所以格外讓人說不出來道不出來的。你要說,你就是跟小的一般見識;不說,你就生氣去吧。張立功就在基建處公開說過:「魏海烽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沽名釣譽之輩,只是他釣譽的手段比別人高明得多!他明明知道是周山川提拔了他,明明知道周山川對他一向信任器重,但偏偏就不買周山川的賬。為什麼?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啊,拿自己的恩人開刀才能更顯其正派正直啊!……張嘴閉嘴從工作出發、從工作出發,真從工作出發,能對自己的弟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是跟我們『從工作出發』罷了!」

  魏海烽的辦公室門開著,洪長革站在門邊,伸手敲敲那扇開著的門。魏海烽故意淡著他,不緊不慢地說了句「有事啊」。

  魏海烽已經拿定主意,反正只要我魏海烽坐在這間辦公室,他鄭彬就別想邁過去。噢,你公司連資質都不全,伸手就想要一段,而且還是平興高速最肥的一段,這也太離譜了吧?萬一出事兒怎麼辦?出了事兒我還不是替罪羊?魏海烽想清楚了,像他這樣,在交通廳也是沒關係沒背景的,換句話說,是一沒根兒的人,他就不能前怕狼後怕虎的,你越怕人家越抓著你這點。你混得好,最多也就混個人家吃肉你啃骨頭,而且代價很高,平日裡催眉折腰不說,關鍵時刻還得捨身飼虎。魏海洋說話了,反正這就好比過一座獨木橋,其實左顧右盼瞻前顧後,掉下去的概率和目不斜視一往無前差不了多少,既然這樣,為什麼不選擇後者?就算掉下去,還能多出一份瀟灑、一份痛快!

  洪長革站在門口,進來也不是退出也不是。進,人家魏廳沒有讓他進;退,那就更不得體了。洪長革只好沒話找話。跟領導沒話找話也是一門學問,找的那個話說的那個事得既不大也不小還兼顧著起到投石問路的作用。洪長革往裡走了幾步,邊走邊問:「啊,噢,那個省報記者沈聰聰想採訪幾家競標單位,我想跟您確定一下,咱們給聯繫合適嗎?」

  魏海烽目光銳利,盯牢他:「你一大早就為這點小事專程到這來?」

  「魏廳,也不能說是小事了。這節骨眼上,咱們安排誰,不安排誰,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猜測。」洪長革這是話裡有話,確實,安排採訪誰不安排採訪誰,學問大著呢。比如安排採訪丁志學,那鄭彬那邊就會有想法;安排採訪鄭彬,那可能對其他競標單位又是一個暗示。但顯然,洪長革還藏了另一層意思,就是你魏海烽到底想讓哪家單位上報紙呢?這就是要試魏海烽的態度了。

  魏海烽把身子往椅子後面一靠:「洪長革,你就別跟我這繞彎子了!直說吧,你來到底什麼事兒!」

  洪長革歎口氣,還是沒有直說:「魏廳,鄭彬說他交通部裡有人,能要來錢。」

  「好啊!讓他把錢拿來啊!」魏海烽口氣很大。

  洪長革被逼不過:「但是,他說,他想要平興高速青田至順陽那段。」

  魏海烽面無表情:「你什麼意見?」

  洪長革看看身後,門是開著的。因為門開著,所以他說話就得收斂一點。「這事兒廳長也知道,昨天廳長找我,主要就是談這件事情,他的意思是,同等條件下,照顧本省本市的國有企業。鄭彬他們那個公司,青田建設,符合——」

  魏海烽打斷他:「這事兒廳長也跟我談過!」洪長革期待地看著他,魏海烽劍走偏鋒,問,「那你說長革,我們能不能定鄭彬?」

  洪長革顧左右而言他:「魏廳,只要領導做出決定,我一定百分百執行,絕不打半點折扣。」

  「說你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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