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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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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稷一驚道:「先生何出此言?」 範雎冷笑,說話更加不客氣了:「足下上畏太后之嚴,下惑奸臣之態,居深宮之中,不離左右保護,終身迷惑,不敢有所舉動,卻不知長此以往,大者宗廟覆滅,小者身以孤危。」 嬴稷臉色大變:「先生危言聳聽了。」 範雎逼近了嬴稷道:「大王在位四十一年,而國人但知有太后與四貴,而不知有大王,難道這也是臣危言聳聽嗎?什麼是王?能擅國專權謂之王,能興利除害謂之王,制殺生之威謂之王。這幾樣,如今是掌握在太后手中,還是大王手中?秦國上有太后,下有穰侯、華陽君、涇陽君、高陵君等四貴專權。這秦國,還有王嗎?」 嬴稷的手在顫抖,他握緊了拳頭,咬牙道:「你再說下去。」 範雎道:「詩曰:『木實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傷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國,尊其臣者卑其國。』今秦國上至諸大夫到鄉吏,下至大王左右侍從,無不是太后或四貴之人。這朝堂之上,只有大王形單影隻,孤掌難鳴,臣恐大王萬世以後,據有秦國者,非嬴氏子孫也!」 嬴稷一拳擊在幾案上,咬牙道:「那當如何?」 範雎道:「廢太后之政,禁于後宮,逐穰侯、華陽、涇陽、高陵於關外,則秦國能安,大王能安!」 嬴稷整個人跳了起來,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范雎上前一步,聲音堅定:「廢太后,逐四貴,安社稷,繼秦祚!」 嬴稷指著門外,顫聲道:「你出去,出去!」 范雎冰冷堅毅地看著嬴稷,揖手退出,整個人如鋼鑄鐵澆一般肅穆而不可違拗。 室內只餘嬴稷一人,孤燈對映。 嬴稷捂著心口,整個人縮成一團。 夜越發靜了,嬴稷的身影縮得很小很小,隱隱傳來一聲如獸般呻吟的長號。 範雎整個人身形僵硬,逃也似的疾步出了宮門,走上馬車。 他踏上馬車的時候,竟失足踏空了好幾次,而後才在馬夫的攙扶下撲進馬車內。 范雎在車中命令道:「走,快走!」 咸陽小巷,馬車疾馳而過。 忽然車內傳出範雎顫抖的聲音:「停、停下!」 馬車停下,範雎撲出馬車,扶住牆邊大吐起來。 好一會兒,範雎才慢慢停止嘔吐。 馬夫扶著他,為他撫胸平氣,不解地問:「張祿先生,您是吃壞了東西嗎?」 範雎搖頭道:「不是。」 馬夫道:「那為什麼吐成這樣?」 範雎看著漆黑的夜空,回答:「恐懼!」 §第一三一章 歸去來 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天氣陰寒。 這樣的天氣,容易讓人生病。 羋月十餘天前偶感風寒,病勢自此纏綿不去。 此時,文狸在章台宮廊下煎著藥,內殿窗戶緊閉,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感覺。 羋月昏睡著。 魏醜夫跪于她衾邊,為她掖好被子,擦拭額頭的汗珠,一面心神不定地聽著外面的雨聲。 雨點打在簷上。 咸陽大街上,行人變得稀少。 一隊隊黑甲兵士跑過,行人紛紛走避。 黑甲兵士疾行于秦宮宮巷,控制一個個要害。 咸陽宮,嬴稷高踞於上,看著魏冉:「穰侯年紀大了,寡人不敢再勞煩穰侯,欲以範雎為相,諸卿意下如何?」 魏冉出列道:「臣效忠王事,不敢言老。」 嬴稷冷冷道:「穰侯,你的確已經老了,應該養老去了。穰侯、華陽君、涇陽君、高陵君長居咸陽,封地無人管轄,實為不利。自今日起,各歸封地。你們這就收拾行裝,出關去吧。」 羋戎、嬴芾、嬴悝大驚,一齊出列質問:「大王何出此言?」 一陣兵戈之聲傳來,一隊隊黑甲武士沖上殿來,占住各個方位。 嬴稷冰冷地目視下方群臣道:「諸卿以為如何?」 範雎率先下拜道:「大王萬歲!」 王稽等幾名心腹之臣也隨之下跪道:「大王萬歲!」 嬴稷看著庸芮等人:「庸大夫,你們還有何事要說?」 庸芮顫聲問他:「大王,太后何在?」 嬴稷道:「太后年邁,當尊養內宮,寡人不敢再以外事相擾。」 庸芮看了看左右,見其他臣子都已經低下了頭,再看到滿宮的武士,長歎一聲。 嬴稷道:「寡人欲立安國君為太子,我嬴氏江山,自此儲位得安,江山無憂,眾卿之意如何?」 群臣交換了一下眼神,再看看眾武士,皆跪下山呼道:「大王萬歲!」 庸芮終於也跪下道:「大王萬歲!」 章台宮內殿,羋月睜開眼睛,抬頭看了看周圍道:「什麼時候了?」 魏醜夫顫聲道:「太后,過了午時了。」 遠處的喧鬧山呼之聲,隱隱傳來。 羋月皺了皺眉頭,問道:「這是什麼聲音?」 魏醜夫支吾著:「應該是外面校場練兵的聲音吧!」 羋月道:「這時節練什麼兵?練兵的聲音怎麼會傳進這兒來?」 魏醜夫道:「臣、臣也不知道!」 羋月道:「扶我起來看看!」 魏醜夫道:「太、太后,您病體未愈,這天下著雨呢,還是等過幾日吧!」 羋月道:「扶我起來!」 魏醜夫不敢違拗,只得扶羋月起來,薜荔拿著外衣為羋月穿上。 薜荔和魏醜夫扶著羋月,慢慢走出內殿。 廊下的文狸連忙上前行禮,神情有些驚惶:「太后,外面、外面……」 魏醜夫驚恐:「慎言,不可驚擾了太后!」 羋月問:「外頭怎麼了?」 文狸低下頭道:「外面好像有些不對。」 魏醜夫道:「太后,外面下著雨呢,您先回去歇息,待臣等去打探一二再來回稟於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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