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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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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郭隗話鋒一轉,卻道:「唉,大王,我們當真錯了。本以為蘇子功成歸來,又恃易後之寵,必會驕矜傲上,恐成子之第二。所以想讓他功成之日,身死齊國,我等為其追諡紀念,恩蔭親族也就是了。不想蘇子便是臨死,寧可令自己受車裂之刑,也仍在為我燕國打算。思及此,老臣椎心泣血,夜不成寐。與蘇子相比,老臣真成了卑鄙小人。老臣無顏立於朝堂,請大王准老臣辭去相位,終身不仕。」說罷,便脫冠置地,磕頭不已。 燕王職忙下座相扶,泣道:「夫子如此自責,教寡人如何能當?當日之事,乃是寡人授意。夫子今日辭官,那寡人豈不是也要辭去王位了?」 郭隗只道:「主憂臣勞,主辱臣死。萬事皆是老臣之罪,實不忍見大王再內疚自損。」 兩人正爭議時,忽聞內室「咚」的一聲,似有重物落地,而後便聽得宮女急叫:「易後,易後,您怎麼了……」 燕王職大驚,搶入內室,便見孟嬴已經口吐鮮血,昏倒在地上。 自此,孟嬴不飲不食,拒與人言,只一心待死。 直至孟嬴氣息微弱之時,燕王職伏於她身邊痛哭:「母后,母后,兒臣錯了,您要兒臣做任何事,兒臣都答應。母后若不能原諒兒臣,兒臣願與母后一起,不飲不食,向蘇子以死謝罪。」 孟嬴這才睜開眼睛,看了燕王職一眼又閉上,說了她平生最後一番話:「你是我兒,我能對你怎麼樣?我恨我自己軟弱無能,坐視悲劇的發生。你不欠蘇子的,但我欠他……」 燕易後孟嬴卒,遺願僅為以蘇秦當年一襲黑貂裘隨其下葬,燕王職默允。 孟嬴死後,其侍婢青青帶著她的遺書,悄然回秦。 羋月手撫尺素,心中隱隱作痛。尺素所書,字字血淚:「若吾心愛之人,與吾子無法共處,吾當何往,吾當何存於世間?」 她不會讓自己成為第二個孟嬴,她更不會容得有任何「郭隗」敢在她母子中間挑事。 羋月看著庸芮,冷冷道:「做兒子的長大了,自以為身為人君就能干涉母親的事了,甚至想控制母親,暗中下手除去他想除去的人……庸芮,你是我的心腹之臣,你當知道我為何指定你去查虎威之事?」 庸芮心中一凜,忙俯首道:「臣知道。」 羋月冷冷道:「我不是孟嬴,誰也別想把我當成孟嬴。」 羋月懷疑此事背後另有黑手,而黃歇亦在懷疑。 這日他約了羋戎出來,走在當日虎威出事的那條市集中,也說起此事來。羋戎歎息道:「如今咸陽的事情一片混亂,那虎威究竟去了何處,竟是無人知曉。」 黃歇道:「依你之見,這件事,會是大王所為嗎?」 羋戎搖頭道:「我倒認為,大王會將虎威斬首以示威,而不是將他藏匿。倒是大王懷疑是義渠君劫走虎威,故意生事。」 黃歇卻搖頭道:「我認為義渠君不是這樣的人。」 羋戎問黃歇:「子歇,你是極聰明的人,那你認為虎威去了何處?」 黃歇卻沉吟道:「難道會有協力廠商的勢力作祟?」 羋戎思忖:「那會是誰呢?」 黃歇問他:「現在這件事如何處理?」 羋戎道:「阿姊讓庸芮去查虎威的下落,說是查到人再決定如何處置義渠。」 這時候一個侍從自後面追來,向羋戎行了一禮,道:「華陽君,太后有旨,召您入宮。」 羋戎問他:「可有何事?」見那侍從面有難色地看了黃歇一眼,頓時沉下臉來道:「我叫你說,你便只管說。」 那人口吃道:「這……是虎威將軍的遺體被發現了……」 羋戎吃了一驚:「虎威死了?在何處發現的?」 黃歇暗忖,果然不出他所料。當日他聽了經過,便知虎威必死無疑,否則又如何能夠挑起秦王和義渠王之間不死不休的爭鬥呢。想來此時這虎威屍體的出現,必也是在與某個秦國重臣相關的地方吧。 果然那人又道:「是在庸芮大夫舊宅之中。」 羋戎大吃一驚,不及與黃歇再說,匆匆道:「子歇,我先入宮見太后,你自便。」 黃歇微一拱手,看著羋戎匆匆出去,不禁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拉住一人問道:「義渠大營在何處?」 那人指了指西邊,道:「自西門而去,往北而行十餘裡,便可見義渠大營。公子,如今那裡甚是混亂,你可要小心啊。」 黃歇謝過,便騎馬一路出了西門,往北而行,直至遙遙看到義渠大營,這才停住。但見秦人的禁衛軍大營亦駐紮在此,與義渠大營形成對峙之態,看來這爭戰之勢,一觸即發。 黃歇看了許久,撥轉馬頭,沿著來路慢慢行走,一路觀察。這咸陽城日漸繁華之後,人群也日益增多,城內住不下,便有許多人住到城外郭內,郭外又有郭,形成了數層城郭。這些城郭越往週邊,便越是貧困下層之人居所,魚龍混雜,即便秦人所推行的戶籍制度,在這種地方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黃歇走進外郭,自外層開始,慢慢地走著、看著,走到第三層時,忽然停了下來。 便是這等郭外之郭,也是有些酒坊與賭場的,越是生活在底層的人,越是需要這些場所來麻醉自己,忘卻痛苦。 黃歇停在一間酒坊外,凝視半晌,走了進去。 裡面熙熙攘攘,多是些底層的軍中役從與混跡市井的野漢,也有一些落魄流浪的策士雜坐其間。黃歇這一身貴公子打扮,倒與眾人格格不入。 那跑堂見他氣宇不凡,忙從人群中擠出來先招呼了他,點頭哈腰道:「公子,請上座。」 黃歇跟著他的引導,走到里間坐下。 便有掌櫃出來問他:「公子要什麼酒?」 黃歇看那掌櫃半晌,從頭看到腳,才點頭道:「要一壺趙酒。」 掌櫃怔了怔,左右一看,壓低了聲音道:「公子如何知道小店有趙酒?」 黃歇卻微笑道:「我還要一份熏魚。我有一位故友,向我推薦過你們這裡有邯鄲東郭外熏魚和燕脂鵝脯。」 掌櫃的臉已經僵住了,只機械道:「是!是!」 黃歇坐在那兒,看著那掌櫃倉皇退下。不一會兒,便有一個布衣文士自內掀簾出來,走到黃歇的席上坐下,他身後的侍從迅速送上黃歇剛才點過的酒肴。 文士端起酒壺,倒了兩杯酒,送到黃歇面前,笑道:「這家的酒不錯,公子也是慕這家的趙酒而來嗎?」 黃歇端起酒杯,輕嘗一口,笑道:「果然還是上次嘗過的味道,看來我並沒有找錯地方。」 文士臉上的肌肉抽搐兩下:「公子如何知道這裡有好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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