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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八


  羋月笑吟吟道:「我秦國願接周天子到咸陽來,築以瑤宮,奉以旨酒,飾以錦繡,侍以美姬,實不忍周天子在西周公手中,受此虐待。」

  趙累本以為秦太后不過一介婦人,自己一張利嘴,說遍諸侯,此番入秦,自然是片言可折。不想對方巧舌如簧,指白說黑,翻雲覆雨,說哭就哭說笑就笑說翻臉就翻臉,竟是逼得他一身本事,無從發揮。眼見自己步步敗退,不禁惱道:「此誣衊之詞也,我要抗議,我要抗議!」

  羋月笑吟吟看著這個原本一臉自負的辯士一敗塗地的樣子,擺擺手道:「使臣還是先回去與西周公商議我秦國接周天子到咸陽的事情吧。至於其他的,我想你們此刻,也顧不了的。」

  趙累無奈,狼狽地一拱手:「臣告辭!」便倉皇而出,兩邊的秦臣們發出哄笑之聲。

  趙累走後,羋月立刻召集重臣商議,樗裡疾歎道:「看樣子,戰爭又將開始了。」

  羋月道:「三晉和燕齊從來都不是一條心的,現在又少了周天子這面旗幟,就算是再度聯手,想要在他們中間離間也是容易的事。」

  樗裡疾道:「太后看似胸有成竹。」

  羋月道:「齊王貪婪,燕國與齊國有仇,這兩個國家都不足為慮。」

  樗裡疾道:「那楚國呢?」

  羋月並不想回答:「楚國之事,我自有主張。」

  樗裡疾道:「太后不認為,如今的情景,有楚國在背後搞鬼嗎?」

  羋月淩厲地看向樗裡疾:「國相此言何意?」

  樗裡疾呈上一份竹簡道:「這是楚國令尹黃歇寫給太后的信。」

  羋月接過來,打開竹簡,黃歇的字跡躍然簡上,曰:「太后若欲學伍子胥滅楚,臣唯學申包胥救楚。若秦國不肯收手,楚國將戰死至最後一人……」

  羋月重重地擲下竹簡,怒道:「難道就憑這一封書簡,便要朕收手不成?」

  向壽上前一步,跪下稟道:「臣請太后審時度勢,不如就此撤軍為上。」

  羋月一怔,凝視著向壽,緩緩地問:「舅父何以也言撤兵之事?莫不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向壽聽了這話,知道羋月疑他為屈原、黃歇起了退意,當下忙解釋道:「太后若真要拿下楚國,臣等也會誓死相拼。只是如今楚人的反抗變得激烈,滅楚之戰久攻不下,戰爭再拖延下去,讓大量軍士滯留楚國,軍費開銷龐大而戰場收穫卻甚少,得不償失。戰線拉得太長,還容易令楚人有反撲的機會。太后,我們已經失去快速滅楚的機會,而三晉虎視眈眈,倒不如暫時緩一緩,先得楚國十五城池站穩腳跟,再逐步蠶食。我大秦的兵力可以轉向三晉的戰場,先拿下其他國家,再圖謀楚國。臣以為,楚國已經是砧板上的肉,什麼時候吃都可以,若是太過心急,燙著自己的嘴,反而不好。」

  庸芮亦贊同道:「臣認為向壽將軍此言有理。臣聞蘇秦遊說五國,聯合攻秦,不可不防。」

  羋月聽著眾人之言,神情慢慢地平靜下來:「那諸卿以為,我們下一步,是要對付哪個國家呢?」

  群臣對視一眼,庸芮道:「太后,臣以為,齊國勢大,又與楚相交,我們若繼續攻楚,不可不防他們突然背後襲擊,到時候怕我們首尾不能相顧。為今之計,不如利用燕國人對齊國的仇恨之意,聯燕滅齊!」

  羋月輕敲幾案,沉吟:「如今蘇秦遊說齊國……」

  樗裡疾道:「正是,蘇秦已經遊說得列國擁齊,除秦國外,蘇秦已經得到六國相位。若這六國聯手對付我們秦國,不可不防,所以要先下手為強。」

  羋月點頭:「所以,必要先除去齊國,對嗎?那朕就來助蘇秦一臂之力吧。」

  群臣一怔,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蘇秦與燕易後的情事,自然也不知道,蘇秦入齊,為的並不是令齊國強大,而是使其消亡。

  羋月站起身,點頭道:「好吧,叫他們撤軍。」

  群臣亦站起,一齊道:「太后英明。」

  §第一二五章 夫與子

  秦人征楚,得十五城,大捷而歸,諸侯俯首。

  羋月下旨,大封親族,軍功最高的弟弟魏冉為穰侯,另一個弟弟羋戎為華陽君,將公子芾封為涇陽君、公子悝封為高陵君。同時,封白起為武安君,向壽、公子奐、公子池等亦得封賞。

  因為太子嬴棟降生,也因為義渠王一統草原後歸來,羋月決定遷宮於剛落成的新宮殿章台宮,並舉行家宴。

  但這個消息,卻令得嬴稷大為憤怒:「家宴,什麼家宴?寡人豈能與戎狄野人為一家?」

  嬴稷一怒之下,掀翻了豎漆手中的託盤,冠服滾落一地,他怒氣不息,順手拔劍將幾案砍為兩半,幾案上的竹簡散落一地。

  豎漆嚇得不停磕頭,求道:「大王息怒,大王息怒!」

  嬴稷怒不可遏:「息怒,你要寡人如何息怒?寡人是秦國之主,威震諸侯,天下皆西向稽首於寡人。可寡人、寡人雖然站在這高臺之上,受萬人朝賀,實際上呢,實際上呢……」

  他氣得說不出話來,自他繼位以來,雖然大事由母后執掌,但羋月亦一直在注意培養他的政治能力,一些可以放手的政務,也是由他去辦。再加上一群老臣忠心耿耿,亦令他的君威日盛。

  可是,就算他的座下萬人俯首,他卻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狄戎野人在他的宮中大搖大擺地出入,旁若無人。他越不想面對這種難堪局面,就越萌生恨意。

  嬴稷舉目看去,此時宮中只有幾個心腹戰戰兢兢跪在地上,頓生淒涼之感。他一腳踢飛了半張幾案,頹然坐下:「可寡人發個脾氣,也只能對著你們幾個人,不敢叫外人知道。」

  謁者王稽膝行上前勸慰道:「大王,臣知道大王心中的不滿,只是,公子芾與公子悝畢竟也是太后親生的兒子啊!」

  嬴稷臉都有些扭曲了:「公子芾?公子悝?他們是誰家的公子?他們不過是義渠的野種罷了……」

  王稽的臉都嚇白了:「大王,噤聲!」

  他不勸還好,越勸嬴稷就越加惱怒,叫道:「寡人為何要噤聲,寡人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寡人為王這麼多年,處處小心,生怕行差踏錯,教群臣與諸侯恥笑。可我那母后,我那母后卻是毫無顧忌啊,公然就把他們二人分封為君。朝上有多少功臣未封,而如今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兒,寸功未立,居然就可以與戰功赫赫的白起並稱為君,這是何等可笑啊,哈哈哈哈……」

  王稽只得勸道:「大王當知道,穰侯與華陽君雖然也是因戰功而封,但更重要的是他們是太后的至親,是因親而封,因親而貴。俗雲『親親』、『尊尊』,自周以來便有『分封親戚,以藩屏周』之例。太后分封至親,以摒王室,也是人之常情。而涇陽君、高陵君之封,恐怕是因為……義渠君立了大功,太后不好再封義渠君了,所以轉封二位公子,也是為二位公子亮于人前,證明身份。」

  嬴稷冷笑:「證明什麼身份?證明我的父王在死後英靈不散,又為我生了兩個嬴姓的弟弟嗎?這種掩耳盜鈴的行為,真當天下人不知道嗎?而今還要寡人與那野人、與那野種共用『家宴』?寡人不去!」

  王稽道:「大王,大王若是不去,豈不傷了與太后的母子之情?」

  嬴稷冷哼一聲。

  王稽道:「大王,來日方長啊!」

  嬴稷怒斥:「滾!」

  正在嬴稷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卻聽得一個聲音笑道:「這是怎麼了?可是我來得不巧了?」

  王稽抬起頭來,見是唐八子,忙俯身行禮,不敢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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