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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九


  §第一二〇章 伐楚國

  楚王槐高高興興地入秦,本以為會是一場新的會盟,不料車隊剛剛進入秦國武關,武關的城門就忽然關上,將楚人後續車隊,盡數關在了城外。

  楚王槐及其侍從,皆成了階下之囚。

  楚王槐被迅速押到咸陽,那裡有秦國太后新起的一座宮殿,叫作「章台宮」。

  他在章台宮裡,見到了秦太后。

  楚王槐神情憔悴,滿懷憤怒、不解、沮喪和狂躁。看到羋月走進來,這一切的情緒像是有了出口,他跳了起來指著羋月叫道:「你、你們秦人無信無義,寡人誠心前來會盟,你們居然敢如此對待寡人,難道你們秦國要變成天下的公敵不成?你還不快快放寡人出去!」

  羋月沒有回答,卻指了指周圍的環境,問道:「這是我新造的章台宮,你看,是不是和楚國的章華台很像?」

  楚王槐看了看周圍,章台宮是模仿楚國的章華台所建,裡面佈置的一應物件,都很像昔年楚威王在世時的陳設,他有些詫異,有些迷惘:「你、你為何造這座宮殿?」

  羋月輕輕地說:「你看這間宮室,是不是很像父王當年住的地方?我有些記不太清楚了呢,你幫我看看,還有哪裡缺少的?」

  楚王槐看著她的神情,湧起一陣寒意,他退了幾步,驚道:「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羋月忽然歎道:「你可還記得,昔年的舊事?」

  楚王槐迷茫地反問:「什麼舊事?」

  羋月坐了下來,沉默片刻,忽然道:「我的生母,姓向,是莒夫人的媵女,她生了我與弟弟子戎,不知道你可聽說過她?」

  楚王槐一怔,努力地想了一想,還是搖頭:「你、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羋月問他:「你當真想不起來了,這一切你都想不起來了?」

  楚王槐訥訥道:「寡人知道子戎,也知道莒夫人……莒夫人那件事,寡人其實是不清楚的,她畢竟是先王后宮,她們的事皆由母后管著,寡人也不知道。」畢竟莒姬的死,事隔不遠,羋戎又鬧了這一場,他到底還是有些印象的,見羋月問起,便本能地為自己辯護。

  羋月看著他,問:「那我母親向氏呢,你也想不起來了?」

  楚王槐一怔,使勁在腦海裡搜索「向氏」這兩字所有的資訊,無奈時間久遠,卻是實在想不起來了,只能迷惘地搖了搖頭。

  羋月看著這樣的楚王槐,忽然只覺得連恨意都疲倦得不能提起,這樣渾渾噩噩活著的人,竟是一國之君,竟是她的仇人?

  她頓了一頓,還是緩緩道:「我母親向氏,在父王駕崩以後,因被你調戲,所以被你的母親逐出宮去,嫁給了一個賤卒叫魏甲……你想起來了嗎?」

  楚王槐怔了一怔:「父王駕崩以後……」他搖了搖近年來因酒色過度而掏空了的腦子,記憶中似有一抹綠衫女子的身影閃過,但越仔細想,卻越想不起來。

  但是,眼前這個女子的憤怒和仇恨,讓他本能地選擇了對自己最有利的說辭:「對不住,若是當真有這樣的事,那寡人、寡人絕非有意,是母后誤會了,是母后過於苛刻了……寡人可以補償,可以補償。寡人回去之後,便將向夫人接入宮中,當封以厚爵、封以厚爵!」他本來說得頗為流利,但看著羋月的神情越來越不對,不由得慌了神,越說越是混亂起來。

  羋月忽然笑了,笑得淒厲而充滿恨意:「看來,你果然是想不起來了。那麼,我問你,可還記得大公主姮出嫁之前的那一次春祭,你喝醉了酒,在行宮的西南偏院中,強暴了一個女子的事?」

  楚王槐卻怔住了,迷惘地搖頭道:「不,寡人不記得了。」事實上,他有過無數次酒後亂性之事,而醒來之後,卻完全不記得。若有人提醒,他便草草賞賜一番,若是不便賞賜的,便由底下人處置罷了。

  他是一國之君,他有權興之所至,臨幸任何人,但許多女人的下場,卻是他所不知道的。有越美人、向氏這般侍奉過先王的姬妾,死于楚威後之手;有魏美人這樣一時得過他歡心的女子,死于南後、鄭袖等人之手;有他在巡視中草草召幸過的女子,就此一生在行宮幽居發狂;有他臨時逞欲拉過來的女子,或許另有夫婿,或許另有愛人,皆就此悲劇一生。

  羋月忽然狂笑起來:「你說什麼?你想不起來了,你想不起來了……」她看著楚王槐,雙眼因憤怒而變得血紅,「你可知道,因為你的無恥,讓她淪落市井,生不如死;因為你的暴行,讓她熬了那麼多年,之後竟是無法再活下去。她當著我的面被你強暴,她當著我的面自盡而死……你該死,你該死上千次萬次……」她說到最後,已經因為憤怒而變得狂亂,聲音也因嘶吼而變得沙啞。

  楚王槐捂住了臉,搖頭:「寡人真的想不起來了……」他放下手,看著羋月的神情,不由得心慌起來,不住承諾道:「寡人可以追封她,給她風光大葬,可以分封她的親族……」

  羋月忽然狂笑起來:「哈哈哈,我害怕你會想起我母親是誰,而不敢來咸陽,讓我報不了仇。我曾經想過千百回,當我在你面前揭露真相的時候,你會躲避,會畏懼,會推諉,會害怕,會懺悔……可我真沒有想到,對於我來說殺母的血仇,在你眼中,卻根本毫無印象。是啊,你們母子害死的人多了,多到想不起來了……我生母向氏,我的養母莒夫人,還有可憐的魏美人,太多太多了……哈哈哈……」

  楚王槐囁嚅道:「如果當真是寡人的不是,那,你想要寡人如何賠償……」

  羋月狂笑起來:「如何賠償?如何賠償?你能叫我的母親重生嗎?你能夠還我童年,還我這一生的快樂和幸福嗎?」

  楚王槐退後一步,害怕地看著她:「那你要什麼?」

  羋月道:「我要什麼,我要什麼……我要你的命,你給嗎?」

  楚王槐失聲道:「你說什麼?」怎麼可以有這麼荒唐的事,他只是臨幸了一個女人而已,他是一國之君,他怎麼可能為如此區區小事,付出這樣大的代價。

  羋月逼近他道:「我不但要你的命,我更想要你母親的命,我要你的江山,我要楚國,你能給嗎?」

  楚王槐神情崩潰,捂著臉狂叫:「不行,不行,你要任何事寡人都可以答應你,你不能殺了寡人,不能,不能……」

  大秦太后與楚王會盟,卻翻臉毀諾,扣押楚王,此事令得樗裡疾擊案站起,在朝會上便大聲質問:「敢問太后,您意欲如何處置楚王?」

  羋月道:「你認為應當如何處置呢?」

  樗裡疾昂然道:「這次我們秦國與楚王武關會盟,但太后忽然關閉城門,將楚王挾持到咸陽,若沒有一個妥善的處置方式,只怕會引起列國的質問。更有甚者,會引起諸侯們的共同敵意,只怕將來秦國再難以取信諸侯,會盟難行。」

  庸芮道:「樗裡子此言差矣。是楚國質子殺人潛逃,毀約在先,楚王一直拖拖拉拉沒有任何表示,居然還想和齊國結盟。是我秦國先讓一步,願意和他們重新結盟,可是楚王傲慢無禮,這才惹怒了大王,將他帶到咸陽質問而已。」

  樗裡疾道:「哼,你以為這麼說,列國會信嗎?」

  庸芮道:「列國只要有個交代就行。至於信不信嘛,如果他們想挑起戰爭,什麼理由都是藉口。如果挑起戰爭對他們沒好處,那麼不管給他們什麼理由,只要他們願意接受就行。」

  樗裡疾不理會庸芮,轉向羋月,殷切地勸道:「太后——」

  羋月卻道:「庸芮之言,樗裡子以為如何?」

  樗裡疾冷笑道:「如果大秦有足夠的實力,說什麼話諸侯都必須要相信,那自然是無妨,可如今,大秦還沒這個實力。」庸芮說的是無賴之言,也是真話,可是,秦國如今還沒有說這種狂妄真話的實力。

  樗裡疾看著羋月,羋月明白他的意思,輕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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