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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五


  宋玉擊打著酒罈子,黃歇吹簫,羋月舒展長袖,邊歌邊舞:「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

  宋玉擊打著酒罈子,應聲和歌:「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辭,乘回風兮載雲旗……」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不知不覺中,黃歇亦已停下吹奏,三人齊歌: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悲莫悲兮……生別離……生別離……」

  《少司命》的旋律猶在迴響,羋月母子的馬車,在舉著「燕」字旗和「趙」字旗的兩國兵馬中,由樂毅和趙勝帶隊,出了薊城,向西而行。

  薊城外小土坡上,黃歇與宋玉騎著馬,遙遙地看著羋月的車隊遠去。

  黃歇舉起手中的嗚嘟,輕輕吹著《少司命》的旋律,終究吹得破碎不堪,頹然而止。

  宋玉在黃歇的身後,想要勸阻卻又無奈地道:「師兄……」

  黃歇毅然撥轉馬頭,道:「走,救夫子去……」雙騎向著反方向而去。

  羋月坐在馬車中,掀開簾子,看著漸漸遠去的薊城。

  嬴稷道:「母親,你怎麼了,你為什麼哭了?」

  羋月用手絹擦了一下眼睛,強笑道:「母親沒有哭,只是沙子吹到眼睛裡去了。」

  嬴稷不服道:「母親你騙人,冬天哪來的沙子吹到眼睛裡,你就是哭了……」

  羋月緊緊地把嬴稷抱在懷中,帶著一絲鼻音道:「母親沒有哭。子稷,母親再也沒有可倚靠的肩膀讓我哭了,所以,母親不會再哭了。」

  嬴稷問道:「母親,子歇叔叔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走?」

  羋月道:「因為,子歇叔叔有他自己的人生,有他自己的路。他已經幫了我們太多太多,接下來的路,該我們自己走。」

  嬴稷又問:「子歇叔叔會回來找我們嗎?他知道我們在哪兒嗎?」

  羋月道:「會,會的!」她抱著嬴稷,心中默念:「子歇,永別了,永別了……」

  行行複行行,直至趙國邊境,趙勝忽然招手讓馬車停了下來。

  羋月掀簾問:「出了何事?」

  趙勝騎馬來到羋月馬車邊,回道:「羋夫人,燕國五萬兵馬隨我們一起走,趙國十萬兵馬也將來會合,為了節約時間,我們就不入邯鄲了。父侯會派兵馬在此與我們會合,所以我們要在此稍等。」

  羋月點頭:「原來如此,多謝趙侯了。」

  一行人等了片刻,遠處塵沙滾滾,「趙」字旗先出現在眾人面前,然後是胡服騎射的趙國兵馬鋪天蓋地而來。當前一人,紅盔紅甲,率先而出,叫道:「前面可是秦國公子稷的車隊?」

  趙勝看到此人,卻似整個人呆住了,直到那人又問一次,他才被身邊副將推醒,趕緊迎上前去,似要行禮,又似不知道如何是好,結結巴巴地道:「您……您如何親自來了?」

  那人似笑非笑,看了趙勝一眼,道:「秦公子母子何在?」

  素來伶牙俐齒的趙勝此刻忽然失去了機靈,呆呆地指了指羋月母子所乘馬車,道:「就、就是那邊。」

  那人便道:「還請平原君通傳……」

  趙勝更口吃了:「通、通、通傳什麼?」

  那人不再說話,只橫了他一眼,趙勝忽然一個激靈,連忙撥馬轉身到羋月馬車邊,道:「羋夫人、子稷公子,我國兵馬已到。」

  羋月按住好奇的嬴稷,自己掀開車簾,向外望去。

  卻見一個中年將軍,越眾而出,他看到了在馬車窗中露出半張臉的羋月,在馬上一抱拳道:「趙國右將軍趙維,見過羋夫人、公子稷。」

  羋月一怔,看向趙勝。

  趙勝還未從驚詫中回過神來,趙維咳嗽一聲,他才連忙介紹道:「趙將軍乃是我的……」

  對方截斷了趙勝的話道:「族叔!」

  趙勝忙答:「是是,是族叔。」

  羋月心頭詫異。這平原君雖然年輕,甚至在羋月眼中略顯稚嫩,但性情爽朗、揮灑豪邁,片言可與人交,只語可窺人心,端的是諸國少年公子中的佼佼者,他能夠隻身代表趙侯雍前來燕國,參與這等重新劃分天下權力的大事,可見趙侯對他的倚重。可是這等人如何竟在這「趙維」面前舉止失措,敬畏十分?當下也提高了警惕,不敢失禮,忙拉起嬴稷,走下馬車,鄭重行禮:「未亡人季羋,見過公叔維。」又叫嬴稷行禮。

  那趙維也已經跳下馬來還禮,目光炯炯地看向羋月道:「羋夫人多禮了。」

  羋月看著那人,年紀四十多歲,容貌與趙勝倒有幾分相似,只是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睥睨八荒、吞吐萬象的氣概。羋月心頭一跳,暗道:此人是誰?這一身的氣派,竟不下於當年的秦惠文王,甚至豪放之處猶有過之。

  當下心中將自己所知的趙國王族俱數了個遍,都無趙維其人。能夠讓趙勝這個趙侯愛子忌憚之人,猜來猜去,唯一的可能便是此人或許與公子成有關。

  若論在趙國的權勢之盛,當數國相公子成,他是趙侯雍的叔父,當年趙肅侯長年征伐,國事托于公子成,拜其為相。待趙侯雍繼位之後,亦是十分倚重,諸事都要通過他的意見。聽說此前公子成反對趙侯雍胡服騎射之事,令得趙侯雍這一計畫無法全面鋪開,只能在軍中逐步緩慢推行。

  若是這公叔維是公子成倚重的子侄,趙勝敬畏於他,倒也可能。只是看趙勝的神情,對那人敬畏之外,又透著親熱,這又有些不像了。

  她心頭盤算,面上卻看不出來,只與對方應答。

  當下雙方見天色已晚,於是不再前行,兩軍會合後安營紮寨。

  當夜,荒原上營帳座座,火光點點,兵馬巡邏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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