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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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羋茵咯咯地笑著:「歡喜,我自然是歡喜之至。」她笑得越是甜美,口中吐出來的字眼越是惡毒,「這一夜,她必然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吧,天一亮,她要不就得委身於那個猥瑣的兆右丞,要不就得看著自己的兒子被折辱至死。你說,我那個好妹妹,會如何選擇呢?呵呵呵呵……」 小雀看著近乎瘋狂的羋茵,臉上露出畏懼之色。她畏的卻不是羋茵的陰毒行事,而是羋茵越來越像昔日病發的樣子了,可是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不敢相勸。此時的羋茵,心志已經走向瘋狂,神志卻是無比清醒,聽不得人勸,更不許大夫去替她診病,否則就會大發雷霆,甚至要拿無辜的下人鞭笞出氣。 小雀心中暗歎,卻更恨羋月的存在,令得她的主人無法抑止瘋狂,只是卻不敢開口,只能低下頭,繼續捶腿。 羋茵甜甜地笑著,眼神卻愈加狂亂:「呵呵呵,一想到這世上有個人如今在痛苦煎熬,絕望無助,我這心裡真是歡喜得不得了。我要把她的心握在手中,剁上一百刀。我要把她的臉踩在地下,用我的鞋底子狠狠碾碎……告訴兆右丞,他一定得照我的話去做,我要她覺得活著就是煎熬,求死反而是解脫。可我就是要拿捏著她,叫她不敢去死,不敢反抗,不敢逃脫,只能活受、活受……哈哈哈!」 正笑得得意,卻聽得似有聲響,有侍女低低地道:「輿公來了。」 小雀見羋茵喝得眼睛都有些赤紅,忙站了起來,道:「我去看看。」 見羋茵點頭,她垂首後退幾步,出了內室,便有侍女上前來替過她的位置,繼續為羋茵捶腿。 羋茵不以為意,繼續喝酒,那侍女卻聽得外頭小雀低聲驚呼,雖然壓低了聲音,說話卻變得又急又快起來。 那侍女心生警惕,她素知在這位寵姬身邊的侍女動輒得咎,易被遷怒受到鞭笞,當下便留了心眼,見小雀急急掀簾進來,連忙縮到角落裡去了。 卻見小雀急急地走到羋茵身邊,按住她繼續倒酒的手,低聲道:「夫人,西獄有急報來。」 羋茵晃著銅爵,已經喝得有些醉意:「怎麼這麼快就有消息了嗎?我那個妹妹,是瘋了,還是死了,還是從了?」 卻聽得小雀輕歎一聲,道:「夫人,羋八子劫獄了!」 「咣當」一聲,酒爵落地,羋茵赤著足,披頭散髮地跳將起來,瘋狂地揪起小雀,正正反反地打了她好幾個耳光:「你胡說,你胡說!」 小雀嘴角見血,捂著臉含淚回答:「夫人,是真的,如今西獄已經是一片火光,獄中的犯人都被放了出來。」 羋茵將小雀推倒在地,用力將酒菜、銅爐統統推翻在地,嘶聲怒吼:「不可能——她已經山窮水盡,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她只能走投無路,只能屈服,只能下跪,只能絕望!她怎麼還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她哪來的能量翻轉命運?她怎麼還能得到幫助,得到支援?是誰,是誰?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她瘋狂的樣子,與其說是質問小雀,更不如說是在質問自己,質問那冥冥中看不見的命運。她拿起酒爵、盤盞,瘋狂亂扔,幾個侍女躲避不及,被這些銅器砸在臉上,痛得眼淚汪汪,立刻跪了下來磕頭不止,卻不敢呼痛,否則更會招來遷怒捶楚。先前那侍女縮在角落,心中暗呼自己機靈,躲過一劫。 小雀見狀,嚇得撲過來抱住羋茵的腳:「夫人,您千萬別衝動,千萬要保重身體,太醫說您不能大喜大悲,否則就會……」 羋茵一腳踢開小雀,嘶吼著:「滾開。」她踉蹌著撲到板壁上,拔出掛在那兒的寶劍揮舞道:「你們都是廢物!都是廢物,我要去殺了她,殺了她!」 她說著便提劍沖出門去。小雀掙扎著爬起來,拿著羋茵的披風追出門去:「夫人,夫人——」 羋茵赤著足一路急走,也不理會還站在院中的輿公,徑直沖到郭隗書房,翻箱倒櫃地尋出郭隗的令符來,沖著隨後跟來的輿公揮舞嘶吼著:「你可看見了,這是國相的令符,國相的令符!」 輿公心中蔑視,然則此時也只能恭敬行禮道:「是,夫人,老奴明白,夫人有何吩咐?」 羋茵獰笑,此刻她的笑容如此扭曲,瞧在輿公眼中,素日的美麗已經一分不剩:「叫長史來,速去調集兵馬,務必要將羋八子等一干人抓到,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她赤著足,叫道:「小雀,小雀,取我的披風來,取我的靴子來,我要去前廳點將,我要親自率眾武士,我要親手抓到她。」 小雀應聲匆匆而來,一手抱靴一手抱著披風,匆忙將披風給羋茵披上,又熟練地帶著侍女將羋茵的髮髻綰起,為她著了靴子。輿公亦早領了令符,去前廳召集了武士,聽候羋茵調遣。 此時西獄之中,羋月見黃歇到來,一時恍惚。黃歇亦顧不得再說什麼,只抱起嬴稷,帶著羋月沖出重圍。他的隨從早在外接應,與冷向等人殺開一條血路,一直沖到西城門邊,卻見西城門竟是虛掩未關,眾人又驚又喜,當下一聲呼嘯,一齊沖了出去。 那西城門的幾個守卒,這日預先得了好處,傍晚時便裝作關門,實則留著門閂未上,見天色已黑,互相打個眼色,一哄而散。 燕國自兵亂之後,吏治本就渙散,更何況這等守城小卒,本就是西市的混混充當,他們本以為是今夜有什麼偷雞摸狗走私盜運之類的事情,見得的好處甚多,哪有不應之理?不承想今日卻是出了大事,西市遊俠劫獄殺人,衝破西門而去,次日這些人自然是被上官抓著,吃了不少苦頭。 此時城門打開,遊俠們一哄而散,人群中黃歇護著羋月和嬴稷向外逃去。 過得不久,羋茵率著人馬,亦追出西城門,撒布天羅地網,追索羋月行蹤。 及至抓了數名遊俠,問得與羋月一起逃的,竟還有一名叫「黃歇」之人,羋茵更是妒火中燒,直欲瘋狂,赤紅著眼睛,便不肯歇息,一定要將羋月三人追捕回來。 輿公無奈,這邊暗傳郭隗令符,各處關卡均加重兵把守,務必不能讓羋月等人逃過關卡,這邊繼續派兵遣將,慢慢圍剿。 天上圓月高掛,月光如水,照得荒野人影可辨。 黃歇和羋月、嬴稷在荒野裡奔跑,方才頭一批追兵追出的時候,黃歇返身奪了一匹馬,三人共騎,又多逃了一段路,只是那馬奪來時已經受傷,最終越跑越慢。 後面的追兵越來越近,三人正焦急時,前面竟又有一條小河擋住了去路。 黃歇催馬前行,那馬見了水,卻是死活不肯過河。黃歇揚鞭催馬甚急,那馬忽然一聲長嘶,便趴倒在地,再也不動了。 三人見狀,只能相視苦笑。 黃歇咬了咬牙,道:「這小河未必就能夠阻得住我們。子稷,你到我背上來,我背著你過河。」 羋月聽著馬蹄聲已經越來越近,歎道:「只怕我們來不及過河了。」 黃歇苦笑:「前有阻礙,後有追兵,皎皎,等後面兵馬到了的時候,我去搶下一匹坐騎,你帶子稷先走,我來掩護你們。」 羋月搖頭,卻將嬴稷推向黃歇,道:「羋茵要的是我的命,我帶著子稷,怕是逃不過她的追殺。還是你帶子稷走,我留下來掩護你們。」 兩人正推讓間,嬴稷忽然道:「母親,你聽,什麼聲音?」 羋月聽得對岸傳來陣陣水聲,月光下,但見對岸一隊騎兵舉著火把而來。 黃歇看著越來越近的騎兵,忽然說:「若是燕軍,不會反應這麼快,預先在前堵住我們。也許天無絕人之路,事情有轉機。」 羋月又驚又喜,問道:「你說不是燕軍,卻又是何人?」 黃歇側耳聽著蹄聲,一指方才趴地之馬,道:「燕人不慣馬術,這馬見水而懼,對岸馬群卻能夠渡河而過,斷不是燕軍。依我想來,必是狄戎之人。」 當時列國之馬,多數用於車戰,偶爾用於偵緝,似後世的騎兵之術,此時剛剛在趙國艱難推行「胡服騎射」。像燕國今晚這樣,派出人馬來單騎追擊,若與敵相遇,也不是在馬上交戰,而是下馬之後,以馬為盾,在馬身後面用箭射擊,或者是人與人搏擊。所以這些馬匹負重能力甚強,但野戰能力與胡人相比,卻是遠遠不如。 故而黃歇見了河對岸的騎兵涉水而來,便猜不是燕軍。 眼見身前騎兵,身後馬蹄都在逼近,黃歇忽然用東胡語問:「請問對面的是哪路豪傑?」 對面亦有一個粗豪男聲用不甚準確的東胡語叫道:「你們又是什麼人?」 羋月忽然道:「這聲音好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 黃歇問:「是敵是友?」 羋月臉上有了喜意:「應該是友非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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