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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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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跌坐在廢墟裡,惶惑無措,一邊哭,一邊扒拉出一些鞋子衣服等物,先拿了給羋月等人,又哭著將事情說了。女蘿大驚,對羋月道:「夫人,我和她一起去看看……」但眼見羋月有傷,嬴稷幼小,還是薜荔留下,女蘿再去找。 女蘿把房間翻了個底朝天,一臉慘白地回來,全身都是焦黑的炭痕,仍沒有找到那個裝珠寶的箱子。 薜荔邊哭邊道:「夫人,必是那些驛吏把箱子拿走了。否則就算是木頭能燒光,可金子和珠寶不可能燒沒了,何況燒得不是很厲害,火撲滅得也很快啊。」 羋月思索片刻,忽然問道:「女蘿,你們是怎麼知道著了火的?」 女蘿道:「我們是聽到有人在叫,走水了……」 羋月道:「我也是……」 女蘿恍悟:「難道是有人放火?」 薜荔忽然想到:「呀,前些日子夫人和阿姊出門以後,那驛丞就站在門外偷看……」 嬴稷也想起來了,添了一句:「對,他眼睛賊溜溜的,直盯著那珠寶箱子看……」 女蘿將手上的東西一摔,道:「我找他去——」說著便跑了出去。 薜荔轉向羋月請示:「夫人,我要不要去幫幫阿姊——」 羋月搖頭道:「不必了。」 薜荔急道:「可我怕阿姊吃虧。」 羋月卻道:「你去了也沒有用。」 薜荔茫然地看著羋月,不明白她的意思。羋月卻心中有數,若是她料得不差,昨夜那火,必有蹊蹺。雖然昨夜她因為受傷而心神大亂,可今日細想起來,卻越想越疑。 她知道自己銅爐中燒的不是明火,而只是以炭取暖。那銅爐底盤甚重,便是嬴稷不慎踢到,也是不會倒的。更何況她母子熟睡,離那銅爐還有一段距離,半夜無論如何也不會把銅爐踢翻。那爐中的火如何能燒到外面去? 她忽然想起,昨夜睡眠之中,似乎做夢聽到外頭有什麼東西嗒嗒作響。當時自己睡得沉,驚醒後便因為火起,一件件事情接踵而來,不及細思。如今想起來,倒似火石打火的聲音。 她閉上眼睛,忍著腿上和手上的傷痛,將昨夜匆匆逃出時見到的景象一點點回想起來。她一眼看到火起的時候,火勢最大的是門邊,其次才是銅爐邊,那銅爐是朝著門邊倒的,而她逃出時,室內擺設未變。她雖未仔細看清室內景象,但榻邊若是少了一個木箱,肯定會有所察覺。這說明,她逃出的時候,那木箱還在。 那麼,很有可能是有人縱火,意在珠寶箱子。昨夜剛剛火起,胥伍便已帶著驛吏等著救火,再結合嬴稷與薜荔所言,羋月頓時明白了,必是之前她急於將書信送到孟嬴手中,頻頻賄賂那胥伍,後來又漸漸冷落他,才引起他的縱火奪財之心。 想到這裡,她不禁暗悔,只想著在燕國或有幕後之人操縱局勢,不讓自己見到孟嬴。她推演著燕國的政局、背後之人的圖謀,卻失去了警惕,沒有防備眼皮子底下的賤役之人。 她輕撫著已經包紮好的腿部傷口處,心中惕之。有時候一件小事,一個小人物,便足以毀掉太多重要的人和事。 卻說女蘿一想很可能是胥伍縱火偷盜,怒不可遏,一氣之下沖了出去。她跑過積雪的院子,跑到驛丞房間的門口,掀簾進去,就只見幾個驛卒圍著爐子在喝粥,見女蘿進來,卻怪笑一聲道:「好俏的小妞,難道是驛丞的相好嗎?」 女蘿見了他們,想到被燒過的房間內,許多財物亦是不見,想來偷盜之事,這些人也是人人有份,心中怒火升起,喝道:「你們放肆!難道不認得我是秦公子的侍女?」 一個驛吏見她惱了,才哈哈一笑道:「原來是娘子你,失禮失禮。這須怪不得我們,昨夜你們院中失火,害得我們累了一夜,自然又困又乏,看錯了人。」 女蘿陰沉著臉問:「我且問你們,驛丞胥伍去哪兒了?」 便見之前的驛卒道:「你問我,我們還要問你呢!他一大早就不見了。」 女蘿詫異道:「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又有另一個驛卒端著碗過來,道:「昨晚著火的時候伍爺還在呢,可等我們救完火,回來找他,他就不在了。我們還等著伍爺發賞錢呢,就是死活找不著他。」 之前那個驛卒便怪笑一聲,道:「是了,是了,昨天是你們的房間著火吧?我們可是救了一夜的火,如今找不到伍爺發賞,那就找你們發賞吧。」 女蘿臉色蒼白,看著堵了一房間的驛吏們,心中忽然明白了,一頓足,轉身跑回羋月住處,上氣不接下氣地稟道:「夫人,夫人,不好了——」 羋月看到她的臉色就已經明白:「是不是人已經不在了?」 女蘿忙點頭:「是。」忽然間醒悟,「夫人您怎麼會知道……」 羋月淡淡地道:「賊偷了東西,焉能不跑?」 女蘿想著那小院中房間燒毀,東西俱無,忍不住哭了出來:「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呢?」 羋月歎道:「你們去收拾收拾,看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湊一湊,把這個冬天先度過吧。」 嬴稷的手臂亦是灼了一串水皰,也包紮了起來,此時怯生生地拉住羋月,含淚抬頭問道:「母親,我們這樣慘,大姊姊知道嗎?她什麼時候會來看我們?」 羋月心中一痛,抱住嬴稷道:「會的,她會來的,母親一定會想辦法讓她見我們的。子稷乖,你忍一忍,等薜荔她們收拾好東西。」 此時他們所居的小院已經被毀,在這前院的廳上雖可暫居,但終究不是能住人的地方。此時驛丞胥伍也已經不見,這薊城的冬天,若無宿處,只怕不能過夜。薜荔和女蘿央求了半日,才又尋到一處院落,卻是破舊不堪,整個房子狹窄破舊,連門縫裡都是擋不住的陰風呼嘯。 房間裡沒有床榻,女蘿和薜荔只能盡力用幾塊毛皮拼起來鋪成下褥給羋月母子,自己將草席鋪在爐火邊,又將那燒掉的廢墟中能撿的東西俱撿了過來,慢慢收拾。 羋月坐在地板上,把一件件絲綢皮襖燒焦的部分用小刀裁去。嬴稷雖小,卻也強忍傷痛,不哭不鬧,還把燒焦的竹簡一片片揀出來。 女蘿心痛如絞,哭道:「要讓夫人和公子住這樣的房間,實在是……」 羋月卻搖搖頭,歎道:「有這樣的屋子住,我已經知足了,就怕接下去,連這樣的屋子都住不了……」 女蘿一驚:「夫人,您說什麼?」 羋月歎道:「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那個驛丞背後若是無人撐腰,便是再利慾薰心,又如何敢對他國質子縱火奪財?他豈有不怕死之理?」 女蘿心驚膽戰地問:「夫人的意思是……」 羋月看了嬴稷一眼,壓輕了聲音道:「我怕那幕後之人,與阻止我們見到孟嬴的,是同一個人。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惠後要將我母子流放到燕國來,想來這個人,便是她準備用來對付我的人了。」 女蘿急了:「那,這人是誰?」 羋月輕歎:「我也不知道,但願……」但願什麼,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第八十八章 國相妾 果然不出羋月所料,過了兩日,便有事情發生了。 這一日,一個瘦削陰沉、面相兇悍的中年人在幾名驛卒的陪同下走進羋月暫居的小院。此時女蘿正端著木盆走出房間,被那中年人看到,指著她道:「你,過來——」 女蘿抬頭,詫異道:「你是何人?」 便有一個驛卒介紹道:「這是我們新上任的驛丞,皂臣。」 女蘿端著木盆看了他一眼,點頭道:「皂驛丞。」 那皂臣卻與原來一身油滑的胥伍不同,滿身的陰氣戾氣,他直勾勾地盯著女蘿好一會兒,才喝問道:「你就是秦國質子的侍女?」 女蘿點頭:「是。」 皂臣忽然厲聲質問道:「驛館的館舍被你們燒了,該怎麼說?」 女蘿一驚,心頭大怒,反問道:「皂驛丞,難道不是前任驛丞胥伍為了偷盜我們公子的財物,所以放火燒了驛館的館舍嗎?新驛丞來得正好,既然尋不到胥伍,便只能問你了。我們夫人和公子的房間燒了,至今無處安排,只在這種偏僻小院湊合,這一個冬天,總不能一直住在這種地方吧。」她本是自楚宮秦國歷練出來,這等一開口便栽贓恐嚇的事,卻是並不稀奇的。知道此人來意不善,胥伍的離奇失蹤,羋月之前的推測,更令她明白對方來意,當下便口齒伶俐地反駁過去。 那皂臣本就來意不善,只道她一個小小侍女,便於恐嚇,不想對方如此伶牙俐齒,不禁將原來的算計丟開,陰陰冷笑一聲,道:「混帳!本官還未曾向你們追要賠償,你竟然就敢反咬一口,說前任驛丞偷盜,不過是恃著他人不在此地罷了。人說秦國是虎狼之邦,秦人都是虎狼之性,沒想到一個小婢,竟然也是如此蠻不講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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