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文學 > 馬文的戰爭 | 上頁 下頁
三〇


  李義見楊欣醋溜溜地提到「資格」,只好乾笑著假裝沒聽出來。其實他肚子裡想的是,你楊欣多好,前夫就在跟前,天天照面,還有一個現任丈夫陪你過日子,孫容可比你難多了。李義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離開孫容了,反倒覺出孫容的難能可貴。

  有句話:「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女人不騷,男人不招。」這話李義頭一次聽說,還是李芹鬧離婚那陣。那時候李義還在上大學,李芹爸爸媽媽也都硬朗著,勸李芹退一步海闊天空,李芹偏不,說王大飛能跟那麼個女人上床,簡直是丟臉墮落,那女人就是一蕩婦!李芹的爸爸就歎口氣,說了那句不朽的名言:「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女人不騷,男人不招。」

  李義當時沒太弄明白,等他自己過了而立之年,遇到楊欣,他才明白啥叫「女人不騷,男人不招」。楊欣比起孫容,那會來事兒得多。他還記得他和楊欣的頭一次,出差杭州。那次是談個什麼項目,他喝多了,回酒店狂吐,楊欣守了他一夜,後來他酒醒了,睜開眼,坐在床邊的是楊欣,楊欣拿那種濕漉漉潮乎乎的眼睛看他,確切地說,是凝望著他,一直凝望著他,一言不發,臉頰微微發紅,一隻手放在李義的手邊,

  李義能感覺到那只手的渴望。當然啦,之前他們就有很多鋪墊,一起吃個飯啦,時不時發個短信啦,工作順利的時候彼此祝賀啦,工作不順的時候相互鼓勵啦,所以到了這會兒,孤男寡女的,又是異地,又是酒店,又是同病相憐,就算是就坡下驢。李義後來想,如果當時他要是沒有握住楊欣,而楊欣又沒有那麼就勢就倒進他懷裡,那應該就不會有現在這些事兒了吧?男女之間的事情就是這麼微妙,跟高速路出口似的,您要是該上床的時候沒上床,那您再想找回這個出口,您且得往回兜呢!所以好些男女,一旦混成哥們兒姐們兒,就只能當哥們兒姐們兒了。李芹曾經斷定他們之間絕對是楊欣主動,李義為楊欣辯護,說是自己主動。他要是不伸手握那一下子呢?李芹當即嗤之以鼻,說廢話,她大半夜的不好好地在自己房間呆著,在你床邊坐著,那不就是等著你主動嗎?李義說我不是喝多了嗎?人家不是照顧我呢嗎?李芹說照顧你用不著把自己照顧到你床上去吧?你總不會說你強迫她來著吧?

  李義想了想,還真是,要照李芹的理論,他跟楊欣還真說不上誰更主動,反正他一握,她就跟沒長根似的,然後一來二去就滾到了他懷裡,李義平生頭一次知道什麼叫「投懷送抱」。跟楊欣比起來,孫容多被動啊。在床上就跟一瓷娃娃似的,冰冰涼,全得李義忙活。所以有了那次,李義整天腦子想的就是楊欣,楊欣一個短信一個電話,李義拔腳就走,他也覺得對不起孫容,但沒辦法,心裡就跟長了草似的。可現在,他真跟楊欣結了婚,反倒孫容一個電話一個短信,他就呆不住了。

  李義在門口換鞋,正要出門的當口,屋裡電話又響了。楊欣接的,電話是李義的女兒李離打過來的。

  李離口氣生硬冰冷:「李義走了嗎?」

  楊欣氣得滿臉通紅:「你誰啊?」

  電話裡拉長了聲音:「李——離。」

  楊欣不能跟孩子置氣,對正要出門的李義說:「你電話。」

  「誰的啊?」

  「你女兒。」

  李義一臉羞慚,連鞋都沒顧上換,踮著腳尖跑進來,接了電話,點頭哈腰地說:「馬上馬上,爸爸這就來。」掛完電話,李義根本不敢看楊欣的臉,只低低地說一句:「我走了。」走了。楊欣整個人像被抽了筋一樣,廚房裡罎罎罐罐就那麼一扔,也懶得收拾,自己找包方便面泡上,百無聊賴,給老太太打一電話。她把馬虎送到老太太家了,今天是第一天,也是好說歹說,老太太才答應。

  老太太一接楊欣電話,就跟楊欣叨嘮,叨嘮著叨嘮著就說:「你說你們這叫什麼事兒?大人一個個都不肯委屈自己,讓孩子受委屈!」

  楊欣一聽話茬不對,趕緊說:「媽,馬虎跟著您怎麼叫受委屈呢?」

  老太太火了,說:「好好的,不跟自己親爹親媽一塊過,跟我一個黃土埋半截的老太太相依為命,那不叫受委屈叫什麼?!」

  楊欣一想,自己這是幹什麼呀?本來一肚子委屈想找一出口,結果還讓老媽數落一通。楊欣趕緊三言兩語掛斷電話。

  馬文回家,一進門,客廳裡黑乎乎的,連燈都沒開,馬文就知道,楊欣肯定是心煩。他跟楊欣搭話,楊欣起身就進了自己那屋,還把門關上。

  馬文在門外,很紳士地敲門,楊欣開開門,面容嚴肅:「請問您有事嗎?」

  馬文也彬彬有禮:「請問咱家兒子馬虎呢?」

  「送我媽家了。」

  馬文一愣:「送你媽家?」

  楊欣不耐煩:「你不是嫌他睡覺打呼嚕吵著你了嗎?」

  馬文確實說過這話,他承認,但馬文反戈一擊:「他再打呼嚕再吵著我,也是我兒子,你憑什麼把他送你媽家啊?」

  楊欣火了:「你這人講理不講理?」

  「我怎麼不講理了?」

  「那你去接,把他接回來。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我憑什麼去接啊?誰送的誰接!」

  楊欣說:「我明天去接成嗎?」見馬文不說話,改換口氣,說:「我今天累了。你行行好,啊。」說著,把門關上。

  馬文很少做飯,但那天晚上,他給自己結結實實地炒了一蛋炒飯,然後一邊故意吧唧吧唧地吃,一邊哼著氣人的小曲《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楊欣板著臉出來,給他一疊各種費用的單子,要他給錢。馬文邊吃邊跟楊欣掰扯水費電費煤氣費:「憑什麼我得出一半的水電煤氣呢?」

  「咱們不是一直平攤的嗎?」

  「對,咱們是一直平攤,但你不覺得這對我一直就是不公平的?我,一個大男人,從來不用吹風機,也不用電熨斗,很少泡澡,一般都是淋浴,五分鐘完事兒,還有我很少在家吃飯,在家也就是方便面蛋炒飯,但念在咱們夫妻一場的份兒上,我沒說過什麼。」

  楊欣截斷:「你沒說什麼?你沒少說什麼!」

  「這不是少說多說的問題,這是自覺不自覺的問題。趕上自覺的人,我就不說了。問題是李義也太不自覺了,他就這麼住進來了?黑不提白不提的?也好意思。你們一家三口,我一個人,可是錢卻是分成兩份,你們家一份我們家一份,平攤,這公平嗎?」

  「你要真覺得吃虧,下次可以一分錢不出。」

  「幹嗎下次啊,這次我就一分不出。」

  「你有本事你就別住在這兒。」

  馬文不慍不火慢慢吞吞地說:「我憑什麼不住在這兒?這房子的首付還是我爸給我的呢,他姓馬。你要不是因為嫁了我,這房子跟你一點關係沒有。」

  楊欣氣得變了臉,說:「馬文,這房子跟我有沒有關係,你說了不算。我給你做了十一年老婆呢!」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