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斷紫禁城(181)_鄭萬隆

一八一

　　乾隆呵呵一笑，轉身繼續走了，他拐了一個彎看不見了。和珅苦笑著拱手向王傑、朱珪求告：「二位大人！你們讓我救了一天的火，到此為止，該讓我歇歇了吧？」朱珪擺擺手：「別急，和大人！還有最後一齣戲呢！」和珅驚恐得張大了嘴，還有啊？！

　　客廳裡傳來乾隆的談笑聲。和珅從客廳裡出來，劉全畏畏縮縮地上了正房臺階。和珅悄悄問：找到老叫花子了？劉全急得快哭了，還是沒找到。和珅不耐煩地揮揮手：「走吧走吧！別在這兒給我添堵！」他又匆匆進了屋。

　　「奴才和珅恭送皇上起駕回宮！」和珅和馮月瑤帶著家人跪在門口，和珅高誦道。皇上邁步向門外走去。乾隆道：「起來吧！朕告辭了！」和珅爬起來躬著腰送乾隆出門。

　　兩位侍衛拉開院門，門口卻圍了一群叫花子。侍衛刷地拔出了刀，厲聲喝道：大膽乞丐，竟敢擋駕！快讓開！乾隆看著和珅，問和珅，這是怎麼回事？和珅一眼看見了「義母」王劉氏就在面前，靈機一動，急忙上前對她打千作揖：「義母！您可回來了！出門也不說一聲，兒子都急死了，正差人四處找你呢！」馮月瑤也上前攙扶王劉氏，道：「義母，媳婦來扶你回家！」

　　王劉氏推開他們夫婦，向乾隆跪下，雙手舉起狀子，道：「民婦王劉氏叩見萬歲爺！民婦要向萬歲爺告狀！」

　　乾隆道：「你告什麼狀？把狀子呈上來！」一位侍衛接過狀子遞給乾隆。

　　王劉氏指著和珅道：「民婦告兒子虐待義母！」

　　乾隆明白怎麼回事，想給和珅一個面子，說：「他不是你兒子。他母親已經亡故。」

　　王傑提醒皇上，義母也是母親，況且還是皇上親賜的！其他叫花子都跟著起哄：義母也是母親！義母也是母親！乾隆無奈，問：「那你說說，和珅是怎麼虐待你的？」

　　王劉氏說：「他讓四個丫環輪著番地伺候民婦，吃飯喝水。睡覺穿衣、捶腰捏背，連走路都有人伺候，Y

　　環們還逼著我穿著那」花盆底「走路，走得我的腳都腫了！疼得鑽心！」

　　和珅作委屈狀攤開手，道：「義母，這是教給您一些日常禮儀，在咱們官宦人家是必要的！您要是實在不樂意，以後不穿」花盆底「就是了，我不勉強您！」

　　乾隆說：「老人家！朕聽下來，和珅好像沒虐待你呀！」

　　王劉氏急了，道：「萬歲爺呀！這就是他的奸猾之處啊！明明我受了罪，說出來別人還怪我不是享福的命！他們不讓我睡覺！不論白天黑夜，只要我一合眼，四個丫環就使勁給我捶胳膊捶腿，把民婦熬得眼都腫了，站著都直打晃！這不是虐待嗎？」

　　和珅說：「我這是孝敬您！怎麼是虐待呢！」

　　王劉氏說：「就是虐待！連那四個丫環都熬得直打盹，要不我怎麼能逃出來？」

　　王傑插話，道：「嗯！我看這像是變著法兒虐待老人家。」

　　和珅不滿，道：「王大人！您這可是顛倒黑白！同僚多年，你何必在皇上面前給我挖陷階呀？」

　　乾隆說：「好了！朱珪，你說說！」

　　朱珪道：「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臣看這件事上，這句老話應該顛倒過來說，旁觀者迷，當局者清。鞋子夾不夾腳只有自己知道。那麼究竟是不是虐待，應該是和大人的義母說了算。」

　　王劉氏道：「他折騰得民婦覺都不能睡，就是虐待！」

　　朱珪看看乾隆。王傑提議，既然如此，和大人恐。二得受點罰吧？乾隆只好問朱珪，怎麼罰和珅？朱珪說：「這個嘛，和大人也沒犯大錯，夠不上交刑部審議，只要能達到懲前毖後之目的就行了。我看這樣吧，就讓和大人招待這些叫花子三天，保證以後不再虐待」義母「就行了！」

　　皇上猶豫，這樣辦行嗎？叫花子們立刻起哄，喊：「謝萬歲爺！謝皇上！」乾隆不耐煩了，下令起駕回宮！侍衛喝道：皇上起駕回宮！閒雜人等肅靜回避！叫花子們讓開道，目送乾隆一行上了轎。剛一起轎，叫花子們就蜂擁而進，險些把馮月瑤擠倒。和珅扶住她，苦不堪言。

　　傍晚，乾隆一行到了皇宮門外，王傑、朱珪和青蓮下了轎子，向乾隆的轎子施禮，一起向乾隆告別。乾隆卻掀起了轎簾，讓王傑、朱珪到跟前說話。王傑、朱珪走近轎子，問皇上有何吩咐。乾隆看著朱珪和王傑，皮笑肉不笑，說：「你們今天很滿意吧？挾天子以令諸侯，好好地整了和珅一頓，出了口惡氣，很解恨吧！」

　　朱珪王傑誠惶誠恐，道：「皇上明察秋毫，臣不敢妄為！」

　　乾隆道：「哼！做都做了，還說不敢！你們今天把朕當什麼了？以後不許借朕來出氣！」

　　朱珪、王傑道：「臣知罪！請皇上恕罪！」

　　乾隆道：「朕送你們一句話——見好就收，得饒人處且饒人！和珅何等聰明，你們今天也見識了吧？當心他以後找茬兒報復你們！」

　　王傑、朱珪道：「謝皇上指點！」

　　乾隆放下轎簾，轎子進了宮門，王傑、朱珪和青蓮默默目送著，門轟然關上。青蓮打破沉默，責備他們對和珅也太過分了，皇上早就看出來不高興了！王傑說：「青蓮！其實和珅是什麼人你心裡很清楚，你也知道我們做得一點都不過分，可是你自己卻不願承認，還要說出這種自欺欺人的話，其原因只有一個字——情！」青蓮的眼淚充滿了眼眶。

　　保定恒府，長二姑滿腔悲憤，正在彈琴，一曲《十面埋伏》彈得如急雨驟下，突然嘭的一聲，一根弦斷了。長二姑眉頭緊鎖，憂心忡忡地站起來。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長二姑定了定神，從容地拉開門，老管家馬連升滿頭大汗站在門口，一臉焦急，道：「長二奶奶！不好了！出事了！」

　　長二姑很鎮定，道：「出了什麼事，慢慢說！」

　　老管家道：「大老爺和二老爺都被、被皇上賜死了！恒家在京城的財產都被和珅霸佔了！」長二姑定定站在那裡，閉上眼好一會兒不說話。老管家道：「長二奶奶！長二奶奶！你怎麼了？」長二姑睜開眼睛，語氣出奇地平靜：「馬上進京迎回靈樞，讓二位老爺儘快人土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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