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斷紫禁城(151)_鄭萬隆

一五一

　　馮月瑤問：「劉全！那是什麼東西！」

　　劉全膽怯地看著馮月瑤的臉色，吞吞吐吐地說：「是，是……這是江浙總督恒大人送給老爺的夜明珠，老爺不在家，奴才就替老爺先收下了。」

　　馮月瑤皺起眉頭，說：「劉全你的膽子也太大了！竟敢擅自做主替老爺收受賄賂！你這是害咱們家老爺！你知不知道？」

　　劉全說：「奴才知罪了。」

　　馮月瑤說：「這不是一句知罪就能過去的！老爺現在在哪兒？你快去把他找回來，你今天要當著老爺的面把這件事說清楚！」

　　和珅和王傑正在茶館喝茶。和珅沉著臉，問：「王大人！你在皇上面前說涇渭分明是什麼意思！今天你在這兒跟我說清楚了，誰徑誰渭？」

　　王傑看和珅不依不饒，試圖調節氣氛，笑笑說：「和兄何必動怒？徑渭分明可是皇上的金口玉言！」

　　和珅說：「那我也有一個成語奉送王大人，狐——假——虎——威！你也是熟讀聖賢書的人，何必作小人得志狀，為正人君子所不齒！」

　　王傑不笑了，認真地說：「和兄此言也不差，的確是我想借此諷喻之辭向和兄進逆耳忠言。想當初我們在泰安一見如故，最讓小弟敬佩的就是和兄立誓要像鄂中堂那樣臣心如水。竊以為，和兄所言之水當是清水而非濁水。可小弟覺得近幾年來，其水正由清而濁，由濁而黑，大不似從前了，所以才以經渭之別來提醒和兄。冒犯之處還望見諒。」

　　和珅不耐煩地擺手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再抱著臣心如水就是迂腐之至了！你別提鄂中堂還罷，一提鄂中堂就叫我寒心！堂堂首輔，一國之相啊，最後竟落到那般地步，這就是臣心如水的結局！你難道還要我步其後塵？不妨告訴你，我就是從那一刻頓悟的！步人官場，就要做有權有勢的人物，就要臣門若市，就要呼風喚雨！否則鄂中堂就是先例！此時還拿什麼徑清清濁來旁敲側擊，何異于黃口小兒之見識！」

　　王傑愕然看著和珅，半天才說出話：「本以為我們還算志同道合，如此看來，早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我是愚不可及了！」

　　和珅說：「你雖聲言不再引我為同道，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你要想做清流，終身相守，但最終未必就能得到這個『清』字！」

　　王傑笑了，說：「和大人不必危言聳聽，王傑矢志不渝。」

　　和珅說：「那是，就想想鄂桂的結局吧！」

　　劉全匆匆進來對和珅說：「老爺！夫人讓你即刻回府！」

　　和珅王傑訕訕起身，互相瞪了一眼。

　　和珅、劉全坐著馬車向和府方向駛去。和珅責備劉全道：「愚蠢之至！這件事你們怎麼讓夫人知道了？」

　　劉全惶恐地說：「小紅進來倒茶，我沒來得及藏，就……不過夫人問我的時候，我說是我自己做的主，不關老爺的事，夫人好像是信了。」

　　和珅消了點氣，說：「算你機靈。那顆夜明珠怎麼樣？」

　　劉全興奮地比劃著說：「這麼大！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夜明珠！」和珅聽著笑了。

　　和珅回到家，馮月瑤還氣呼呼地在客廳裡等他，一見面就站了起來。和珅問：「夫人，什麼事這麼急呀？」

　　馮月瑤不滿地看著劉全，說：「你讓劉全自己說！」

　　和珅佯怒，說：「大膽劉全，你竟敢惹夫人生氣！快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劉全裝著不敢看他，囁嚅道：「江……江浙總督恒大人請吳大人給老爺送來一顆夜明珠，奴才沒請示下老爺，就……就擅自做主收下了……」

　　和珅說：「劉全呀劉全，你好大的膽子！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是陷我於不義！我是朝廷命官，怎麼能收入賄賂呢！要是讓哪個正愁無本可奏的官員抓住把柄，我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劉全，你想害死我呀！」和珅捶胸頓足。

　　劉全跪下磕頭，帶著哭腔道：「老爺！奴才沒見識，不懂得這般利害，老爺恕罪！」

　　和珅說：「你也跟隨我多年了，連這點利害都不懂！讓我怎麼說你！」

　　劉全連連磕頭，說：「老爺、夫人恕罪，小的再不敢了！」

　　和珅見馮月瑤已有不忍之色，就叫：「來人！上家法！把劉全拉出去重責一百！」

　　兩位家人進來，架起劉全。劉全掙扎哀號：「老爺饒命！夫人饒命！」

　　和珅說：「打，不打沒記性！」

　　劉全說：「老爺，我有記性了，再不敢了！」

　　馮月瑤看不下去了，對和珅說：「算了吧，老爺！就饒了他這一回吧！他也是一時糊塗！再說，」馮月瑤壓低聲音，「要是讓他失盡顏面，以後這家裡他就沒法管事了！」

　　和珅作醒悟狀，說：「也是啊！這個家少了他還真不行！好吧！」他提高聲音道，「看在夫人的面予上，且饒你一回！下次再這樣，定打不饒！」

　　劉全說：「謝夫人！謝老爺！奴才再不敢了！」

　　和珅說：「好了好了，都退下去吧！」

　　劉全等退了出去，只剩下和珅夫婦。和珅作為難狀，說：「你看這夜明珠……」

　　馮月瑤說那還有什麼好說的？退回去！「已經送上門的東西怕不好退吧？將心比心，要是咱送東西給別人，別人又給退了回來，那還不跟掌咱的嘴一樣，多丟面子！恒春、恒善兄弟權傾一方，什麼事都做得出，不給他們留面子，這兄弟倆反而會到皇上那裡誣告咱們，珠子在咱手裡，咱們如何說得清！再說中間還夾著吳大人，他是我的業師呀！連他的面子都不給，就有點欺師滅祖了！」和珅說。

　　馮月瑤被他嚇住了，緊張地問：「那你說怎麼辦！」

　　和珅說：「事情到了這一步，就是個燙手的山藥，恐怕咱也得收著了！你說是吧？」

　　馮月瑤說：「那咱只有收著了？那你要答應我，下不為例！」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