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斷紫禁城(44)_鄭萬隆

四四

　　皇上下意識地停了下來。鄂桂吩咐一個侍衛兵卒，說：「和珅驚擾聖駕。去，讓他安定下來。」侍衛兵卒應聲而去。

　　小屋裡，和珅拍打著門，叫喊：「開門，開門！我要面見皇上！……」青蓮坐在一邊，冷漠地注視著和珅。

　　她還在生和珅的氣。王傑從睡夢中驚醒，問：「怎麼啦？」青蓮坐到他身邊來，說：「天亮了。」侍衛親兵從外面猛拍門，呵斥和珅：「嚎什麼嚎？急著砍頭呀！」和珅說：「哪個奴才，放肆！」外面的親兵說：「你他媽不是我們的總管了，橫什麼橫？」和珅愣了一下，安靜下來，回頭看王傑與青蓮。

　　青蓮沖著和珅譏消地冷笑兩聲。

　　和珅選了一個距青蓮稍遠的地方坐下。王傑對和珅說：「和大哥，你錯怪了青蓮！在行刺皇上這件事上，青蓮一直在阻止她爺爺。」青蓮一拽王傑的胳膊，瞪著和珅說：「別理他！」

　　和珅寬慰地笑笑，說：「好，好！」

　　乾隆站在行在院子中叫道：「福長安。」福長安躬身向前，回答：「奴才在。」

　　乾隆說：「這三個人，朕要親審。你一路押解，無論跑一個死一個，你就把自己腦袋割下來見朕。」福長安說：「奴才遵旨。只是怕詹岱……」皇上生氣地瞪了福長安一眼。這時，李侍堯從院外匆匆進來，稟報：「啟稟萬歲，微臣昨晚擒獲詹岱。」皇上、鄂桂、福長安等俱驚喜又意外。

　　乾隆說：「讓朕瞧一眼。」李侍堯揮手示意，四個親兵押著詹岱進來，按著頭讓他跪在皇上面前。乾隆說：「抬起頭來。」詹岱抬起頭，毫不畏懼地注視著皇上。

　　皇上忽然拔出李侍堯的長劍，刺向詹岱。李侍堯、鄂桂、福長安等大為驚駭，其中鄂桂忍不住叫了一聲「皇上！」劍擱在詹岱脖子上，停下。但是，詹岱仍然視死如歸，一點也看不出恐懼與驚惶來。皇上大為失望。

　　詹岱說：「弘曆，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鄂桂說：「大膽！你敢直呼聖上避諱。」

　　詹岱說：「所謂避諱，只對皇上的臣子庶民。我是一個要死的人了，何須避諱。」

　　皇上惱怒地說：「大膽逆賊，那朕現在就成全你。」說著，皇上就用劍直刺詹岱胸部，詹岱突然大叫：「皇上，且慢！」

　　皇上收回劍，還給李侍堯，自尊心得到滿足的皇上，放聲大笑起來。

　　「不過一個苟且鼠輩，竟敢在朕面前冒充英雄好漢。你不是也膽怯了嗎？你不是也稱朕皇上了嗎？」乾隆聲色俱厲地說，「處心積慮，冒天下之大不違，不殺你不平朕心頭之恨。」

　　詹岱平靜地說：「你錯了，弘曆。我不是怕了，是有話對你講。」鄂桂說：「來人，把這狂妄逆賊押下去！」

　　眾親兵上前來。皇上卻揮手止住親兵，說：「慢，讓他說。」詹岱說：「行刺之事與我孫女無關。請皇上，放了我孫女。」乾隆問：「嘿，我為什麼要聽你一個逆賊之言？」

　　詹岱說：「我有謀殺之罪，我孫女卻有救駕之功。倘若殺有思於自己的人，不說你是一國之君，就是行走江湖之人，也要被天下人恥笑。何況我孫女為救皇上，違逆的是自己的爺爺。都說忠孝不能兩全，我孫女舍孝取忠，就是因為她親自護送聖駕，我才遣散殺手，放棄行刺。這樣義無反顧，赤膽忠心，你要殺她，你下得了手嗎？」皇上竟然被詹岱問住。

　　詹岱繼續問鄂桂：「鄂中堂，這樣的女子何罪之有？」鄂桂也被他問住。

　　李侍堯趁機說：「皇上，微臣已查明，詹岱因其孫女保護聖駕，確實已經遣散了手下的一幫殺手。」鄂桂問李侍堯：「李侍堯，你要為這個逆賊說情？」李侍堯說：「在下不敢。」乾隆對詹岱說：「就算你說得有理。你訓練殺手行刺一國之君，論罪滅你九族。你孫女被處罰，是因為她有你這樣謀逆的爺爺，不是朕的過錯。」

　　詹岱說：「如此，我就無話可說了。」

　　皇上冷笑，對福長安下令：「押下去，嚴加看管。到了京城，朕要親自審問這個狂妄之徒。」福長安一揮手，四個親兵押著詹岱走了。皇上向門外走去。太監呼叫：「起駕！」

　　百官跪送皇上，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關押和珅等人的小屋外面響起開門鎖聲音，和珅、青蓮和王傑都注視著門口。

　　門被打開後，福長安把詹岱推了進來。青蓮看見爺爺，怔了一下，旋即撲向爺爺。

　　爺孫擁抱在一起，青蓮不覺就啜泣起來：「爺爺，都是我連累了你。」詹岱說：「不怪你，孩子。爺爺大意，上了李侍堯的當，救你不成，反而遭了李侍堯毒手。」

　　和珅、王傑與詹岱爺孫四個人都帶著刑枷，一條繩索把他們相連，排成縱隊。

　　和珅為首，王傑次之，再下來就是青蓮、詹岱。四人走在大路上，和珅一邊走一邊唱著《蘇三起解》。

　　在他們後邊，青蓮與爺爺交談著。詹岱說：「……你不聽爺爺的話，不惜違背爺爺捨身救護弘曆，你看看，你看看他反過來怎麼對你。」青蓮說：「爺爺，我不是救皇上，是救爺爺。爺爺生下來就肩負仇恨，一生都在為此做著準備，這種冤冤相報的事，就是成功，咱們又能怎麼樣？我想幫助爺爺從仇恨中解脫出來，跟著爺爺平平靜靜地過生活。」詹岱嘆惜道：「想不到我的親孫女破壞了我的大事啊，你是我的命根子，因為你的安危，爺爺下不了手啊！」青蓮說：「爺爺，孫女也下不了手。你看，孫女已練成了」飛雪落花劍「，您手下的壯士哪一個能逃脫我的劍鋒呢？」說著青蓮用一根樹枝比劃起來，「飛雪落花」，看得眾人瞠目結舌，爺爺淚湧雙目。

　　詹岱說：「想不到我的孫女，進入了武學佳境，又有金子般的一顆心！」青蓮說：「孫女都是為了爺爺，真的是為了爺爺！」詹岱歎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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