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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這兩句話說得極為懇切,王后心裡不由得一暖。畢竟她是惟一瞭解藥的真相、而又寬慰自己的人——況且她和自己毫不相干!望著蔣氏沉靜地轉身、走出,王后久久地站在原地,心裡百味雜陳。

  忽然,她想到自己為什麼一直覺得奇怪了……那就是,她好像早就認得這個人。那雙清亮的、憂愁的、沉靜的、自尊的、善意的眼睛,她好像在哪兒見過。

  不過,是在小嬋的臉上嗎?太子再三撫慰小嬋,讓她不必愁眉苦臉,既然王后說了饒過她,就一定不會再找她的麻煩——王后不是一個小雞肚腸的人,太子強調說。所以這件事司禮監不會記錄在冊,別人更不會知曉,恐怕連她父親都不會聽說,以後送藥儘管去送,該怎樣就怎樣;他這邊呢,三五日之內定會向父王稟明,正式聘蔣嬋為淑媛,差不多等封號下來時,他也該啟程去青州了,一切都還在正軌之上。

  小嬋經此一場虛驚,好像平白長了兩歲。她的愁眉苦臉並非為自己的前程,而是因為心中證實了太子的那件大逆不道之事,她所有的感官一下子變得異常敏感,臉上充滿燒灼之感,但太子安慰的話卻通通沒聽進去,只記得他贊王后為人大度。「難道他心裡還有她?他和她還有來往?」她一想到這個,心思就更亂了,直到他再提到青州,她才略覺安定。是啊,青州,那一定是一個河水清亮、兩岸長滿雪白的蘆葦的地方,比她的家鄉還要美十倍……

  已經未時一刻,太子急著出門。小嬋看看假期將滿,也不敢出宮了,逕自悄悄地回禦藥坊去,思量如何應對她的父親……暫且不提。太子趕到外廷的武宣殿,傑王子、李將軍和兵部吳侍郎等人已等候多時。太子連稱自己午睡過了頭,他取出值令官的印符,交給傑王子,並且看著東宮屬員和傑王子逐一交割禁衛軍官職名錄、執掌限定等文書,還須做一些必要的交待。太子對這些事毫無興致,他從來覺得自己任值令官也好,前兩個月執政監國也好,不過是做父王的一個傀儡——反正主意都是要大王拿,大王在與不在也根本沒有區別。逢到太子有解釋不清之處,就由李將軍和吳侍郎代為向傑王子介紹。傑王子起初還擔心是為了自己被任命為值令官一事,太子心中不快,後來明白過來,太子還是三年前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哥。

  借著太子如廁的間隙,傑王子一路追隨,想跟他多說幾句話,無非是想探討國家政令之是非曲直、父母關係之親疏冷暖。但太子卻因為心中另有疙瘩,對傑王子客氣有加,親熱不足。二人言不及意,統共說了不足八句話,又以「哼哈」「惟願」之類的空話居多。離重陽晚宴不到六個時辰了,傑王子要暫時留在武宣殿辦公,太子樂得如此,趕忙找了個藉口,匆匆又回內宮。

  他到底心思纏繞,如一團亂麻怎麼也解不開,於是讓太監把轎子停到了王后宮外。發現王后宮門緊閉,太子更加猜疑,他讓太監敲門知會一聲,就抬了轎子回去,自己一個人站在門外等回音。

  來回踱了沒幾步,「吱呀」一聲,身後門響。

  太子轉過身去,發現開的卻是小門,而且出來的是一個戴了面紗的玄服女官。低級女官進出都由小門,如果要出宮辦事,必須戴上面紗,這些都很正常,只是她未向自己行禮,令太子稍感意外,但覺或許是沒看到自己,也就不以為念。那女官低首斂眉,逕自往西而去。

  這時正門打開一道縫,一個臉熟的宮女露頭道,「稟告太子殿下……」

  那低級女官——自然就是蔣氏——尚未走遠,聽到這一聲說話,驟然停步,轉頭朝太子望去。

  「……王后身體不適,請太子殿下換個時辰再來。」 那宮女說,

  太子心有不甘,正要說什麼。

  「王后說,」那宮女截住話頭道,「太子殿下有什麼話,可以先讓奴婢轉告,殿下不必躬親了。」

  「噢,那倒沒有,」太子不由自主地說。

  只聽「哐」的一聲,那門縫一掩,竟把太子晾在外面。他看看那朱紅色的大門,一時毫無辦法,站了片刻,只好沮喪地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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