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六姊妹 | 上頁 下頁 |
三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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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宇不動。 為給家喜治病,宏宇賣掉了園南小區的房子。按照王懷敏的意思,原本是打算賣何家老宅,只是那房子年代久遠,掛出去,很久無人問津,只好賣了新房以解燃眉。小曼不願意去奶奶家住。如今美心和家喜破鏡,小曼就又回姥姥家。一來自在,二來也能陪陪姥姥。 爭搶半生,竹籃打水,家喜心灰意冷,新生的女兒,一直沒取名字。王懷敏有正經孫子,還有年幼的兒子,自然對這個遲到的孫女意興闌珊。宏宇疼女兒,給她取了名叫小晚。意思是她是這個家的遲到者。這些日子,宏宇為家喜的病操勞,疲累不堪。只有到這個時候,他才能真正當初二姐家文面臨的絕望心情。但風涼話時不時還是能傳到他耳朵裡。有人甚至說,中年男人有三寶,升官發財死老婆。宏宇聽了更心痛。他也回想,自己是怎麼愛上家喜的,她那時候年輕、漂亮、倔強、有活力,家喜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向歧途的。 善惡不過一念之間。 成成去上海工作,拖了秋林的關係,方濤現在似乎不再介意這些事,對秋林,他也能全然當個朋友看待。家喜生病,家歡也聯繫秋林、秋芳,看上海有沒有更適合的醫生、醫院。 家藝家倒是因為楓楓的工作鬧過不愉快。為了保住最後的頭髮,楓楓辭了職,去北京發展。說是在酒吧裡唱歌。家藝氣得七竅生煙,還是歐陽安慰她,「算啦,為孩子生氣不值當,再不濟回來繼承我們這個小破旅館還行。」 家藝恨道:「哪有那個藝術細胞,搞什麼東西!」 歐陽忙說:「怎麼沒有,遺傳你。」 家藝想了想,說:「那倒是。」 光明正常往返於上海和淮南間。他和老范、家文的關係得到修補,只是每次回家,他越發覺得像回去做客。克思死後,衛國家那邊的人家文更是無來往。只是偶爾在水廠路菜市,家文能碰到春華。春華還是裝看不見她。她當然也看不見她。衛國不在了,也沒有再走的必要。就那麼打個照面,家文感覺春華頭搖搖的,似乎有點帕金森。 趕在家喜生病這段時間,光明給了錢,家文操持,打算去電視臺山給衛國立個碑。 只是年前又一陣平墳運動,墳地又亂了章法。家文想起那回是小健他們去平的墳,便打算找小健帶路,明確衛國墳的位置。畢竟立碑是大事。錯了位置對後代不好。可這麼多年過去,家文和小健早斷了聯繫,電話號碼也沒有。家文想來想去,給敏子打了個電話。 敏子接了,笑不嗤嗤叫文姨。 「你有你小健哥電話沒有?」家文有事說事。 「喂?」電話那頭,敏子似乎聽不清楚。 「喂,」家文忽然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好半天,終於聽清楚了。「怎麼搞的該?」家文問。 敏子訕訕地,「電話不好了,前個掉馬桶了,有時候聽不太清楚。」 「那還不換一個。」 「沒換。」敏子底氣不足。她現在窮了。兒子留學花光了家底。 「你小健哥,北頭那個,對,小健,他電話號碼你要有就發我個。」 敏子連聲說:「好的好的,你看我身體也不好,不然也就去了。」 「怎麼搞的?」家文客氣地問。 「心臟不好,走路都帶喘。」敏子說。 「聽說話聲音還好,中氣挺足。」家文說。 掛了電話,好一會,也不見敏子發號碼過來。家文覺得奇怪,八成敏子又去這彙報那彙報,因為太多年沒通電話,實在是新聞。家文不想等,又打電話過去問怎麼還沒發來。敏子連聲說好好好,馬上。一會,終於發過來。 家文打過去給小健。說了立碑的事,又讓他帶路。小健也沒二話。約了時間,在山底下見面。 是日,家文和家麗約好一起上山。山腳下的路口,家文攙著家麗,遠遠地,有個電動車駛來,到跟前停住,下車。家文看了嚇了一跳,小健老多了,又胖,也難怪,他原本就跟衛國年紀相仿,頭髮白了許多。小健叫了聲文姨。又跟家麗打招呼。三個人一同上山。 小健走在前頭,家文看他一條腿一點一點,好像是做事的時候受了點工傷。她有一次在街上遇到大蘭子聽她說到。到半山腰,指認了位置,三個人就下山,一路沒有話,家文沒問小雲小磊怎麼樣,小健也沒問光明如何,曾經在一幢房子下生活的人,早已被命運的大潮沖得七零八散,好多事情,不用問,風霜都寫在臉上,瞧上一眼,已經了然於胸。辦完事,下到山腳,家麗、家文不忘客氣,說到礦務局附近小飯店吃個飯。小健說還有事,騎著電動車走了。 原本就是虛客套。他也知趣。在一起吃飯,說什麼呢?說衛國?說這些年的變化?有什麼意義。一切點到為止,雲淡風輕。避免尷尬,也給彼此留了面子。 家麗對家文說:「老了。」是說小健。 「怎麼能不老。」家文苦笑,「阿倆(土語:我們倆)都多大了。」 「出體力的,不容易。」家麗評價。 「所以北頭那房子,我們也就不提了,給他住吧。」家文說。那房子按說有光明一份。 家麗說:「就當積德,那房子能幹嗎,賣不能賣,租不能租,讓你去住你都不去,北頭不開發了,成個死角。」 位置確定,家文便請了力工把從外地刻好的碑運到衛國墳頭,搞好弄好,燒了紙,叨咕叨咕。拍了照片,發給光明。光明遠在上海,看到照片,心中百感交集。 看碑上的日期,才赫然覺得,原來衛國已經走了那麼多年。陳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算來算去,姓陳的也只有兩個孃孃和他。考慮再三,他打算給大孃、二孃打個電話,知會一下立碑的事。他找智子要了號碼。先給春華撥過去。不聯繫也有年頭。 電話一通,剛問聲好,只聽到春華一聲大喊:「我的孩來!你一個人在上海怎麼辦該?」 光明聽了不高興。有什麼怎麼辦,求學工作,正常日子,無非是房價高企,生活艱難,你又幫不上忙,何苦大驚小怪。 再說立碑的事。春華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忙著說自己的:「噯,你看看,我也不會打電話,打不好手機。」意思是這些年沒通電話不是不關心你,是不會打電話。光明聽了好笑。多麼荒誕的理由。人生前途,大家原本就是各走各路,沒打電話,他並無責怪,也全然理解,這就是人性,人免不了自私,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編出一個「不會打電話」的理由來,未免太過虛偽。光明覺得無話可說了。 匆匆掛斷,再給春榮打。她年紀大,性子又鈍,聊了幾句,始終對不上點,只能是交代清楚,作罷。 該說的都說完了。光明一個人坐在寫字桌前,手機上還顯示著衛國的碑的照片。不免發怔。他忽然覺得衛國走得早對他自己來說,也未必全然是件壞事。 掰開手機殼,裡頭壓著張黑白一寸小照。是衛國年輕時候。他永遠年輕。死的時候不過三十幾歲。不必經歷衰老。 ▼第231章 人命關天 家藝和歐陽站在寶藝前臺,迎面,宏宇來了。 歐陽拿胳膊拐了一下,家藝不解,說你幹嘛。 歐陽偏頭,小聲提醒,「我可跟你說,他要提什麼要求,你可別答應。」 家藝瞅瞅他,「發什麼神經。」 說話間,宏宇來到跟前,隨手帶了糕點。過去他來很少帶東西。家藝笑著:「老六怎麼樣?這幾天沒去看她。」 「還在治。」宏宇的表情一言難盡。 歐陽給他倒水。宏宇忙說不用。在沙發上坐下,叉著腿,低著頭。家藝問:「有事?」 宏宇還是不說話。 家藝又道:「有事你就說,自家人,不磨嘰。」 歐陽看看家藝,又看看宏宇,有些著急。 「三姐,你可得救救老六……」宏宇哽咽。歐陽猜出個大概,朝家藝使眼色。家藝沒理睬,「別哭,大男人哭什麼,有事說。」 「家喜的病要想治好,只能看看能否找親姊妹配型,骨髓移植……」宏宇聲音很小。似乎想降低這件事的嚴重性。 「這個問題還是比較大的……」歐陽插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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