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六姊妹 | 上頁 下頁 |
三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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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想去,極有可能是園南小區的房子裝修後住進去得太急。是家喜迫不及待。還要踩小玲一腳。卻想不到最終飛蛾撲火。宏宇存心瞞著家喜,可以家喜的腦子,猜也猜到,她的工作又是生物製品檢驗。白血病這三個字,從小到大在耳朵裡聽著,基本等於絕症。園南小區暫時不能住,宏宇只好把家喜暫時安頓在爸媽家。人命關天,王懷敏不再矯情,安排好床鋪,收容家喜。宏宇和小曼暫時住在家藝那。家藝聽聞,甚為吃驚,跟歐陽感歎了一番,就連忙去看家喜。歐陽問:「王懷敏那,好去麼?」因為買房子,家藝和王懷敏發生過糾紛。家藝道:「都什麼時候了,還顧這些。」歐陽連忙閉嘴。 家藝給家歡電話。家歡也連忙趕來,過去鬧騰糾纏,可生死擺在面前,家歡畢竟顧及姐妹情誼。可姐姐們到跟前,家喜的眼淚反倒控制不住。她何家喜一輩子好強,怎麼會落得如此結果?也怪她自己。如果不搬家,如果還是在老宅子裡帶著媽過,如果買了房不那麼急著搬進去……千言萬語,如果她是個十分孝順的女兒,這個災禍,可能就不會落到她頭上。大災難逼到眼前,何家喜才重新拾起善良。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床邊,家喜挺著肚子,像一隻垂死的蟈蟈。家藝和家歡一人一邊,握住她的手。 家歡道:「積極治療,孩子以後可以再生。」 家藝到這個時候,安慰也是徒勞,問:「老五來過了?」 家喜掙扎著,「沒告訴她,也別告訴大姐二姐……」她不想家麗、家文看到她如此慘狀。 家藝說:「瞞著這個做什麼,遲早得知道。」 「也別告訴媽。」 家歡道:「瞞著媽,不太好吧。」 家喜泣不成聲。王懷敏進來,道:「別耽誤,住院治療吧,病床聯繫好了,先把孩子拿掉。」 家喜忽然失控,「誰說拿掉孩子!我要這孩子!不拿孩子!」 王懷敏看看家藝,又看看家歡,「二位姐姐,麻煩說說她,要命還是要孩子,糊塗了!」 「孩子的命也是命!」家喜眼淚一把鼻涕一把,「這是我兒子。」 王懷敏繼續勸,「什麼兒子女兒,有一個不就行了,而且誰能保證就是兒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就不想想,你要是走了,即便孩子來到這世上,一來就沒媽,他怎麼辦。還有小曼怎麼辦?宏宇怎麼辦?這些問題都要考慮周詳。」 可無論怎麼說,家喜鐵了心,就一句話,孩子必須生下來,她是孩子媽,誰都不能不要孩子她不能。她要趕在自己病情再度惡化之前,產下一子。 ▼第230章 永遠年輕 家喜選擇剖宮產,生下了八個月大的孩子。是個女孩。然後開始第一次化療。按照家喜的意思,她生病以及生孩子的事,都沒告訴美心、家麗和家文。還是米娟在麻將桌上得到消息,轉告給家文。家文連忙把這事跟大姐通氣。 家麗也感到意外。畢竟一奶同胞,同氣連枝。是,她怨家喜,有時候氣起來恨不得去打她,可是,真走到生死關頭,何家麗的心又有了變化。如果家喜就這麼死了,一了百了,家麗覺得還是會很不舒服。不是恨,而是惋惜。 她把這事跟建國說了。建國的意思是,「該去看看。」又問:「媽怎麼說?」家麗道:「還沒跟媽說,怕她接受不了。」 「那就不說。」建國轉念。 「可這種事,怎麼能不說,萬一……」家麗留半句話沒講。 週末,小冬和王夢回家,給美心帶了龍鬚酥。美心最愛吃的。 飯桌上,美心對兩個小的說:「以後別給我買,老年人,多糖多油都不好,一天三頓吃好就行了,你們補補身體,還要生孩子……」 王夢臉發紅。結婚有一陣,肚子一直沒動靜。婆家沒說什麼,娘家倒催了不少次。她娘家總覺得不好意思。嫁個女兒不生孩子,自己仿佛也不理直氣壯。 家麗保護王夢,打岔,「媽,秋芳他們好像要回上海。」 美心道:「我知道,我就說回去再看看,多少年的老門鄰,雖然你劉媽不認人了,還是有點捨不得。」吃了幾口,又說:「家麗、建國,我想了想,現在我還算能動能行,自己也能做飯,還不需要人伺候。所以還是搬回去住,這樣小冬王夢也能多回來點,趕明王夢生了,少不了要在這坐月子帶孩子,家裡房子空著也空著。」 這事提得突然。 家麗好聲,「媽,你想得真遠,還坐月子帶孩子,在哪來?」 「這個東西說有就有,不馬虎。」美心似乎很堅決。 建國也勸、留。小冬和王夢都讓奶奶留下。可美心既然想好,去意已決,就沒有再留的道理,她笑著說,「反正不遠,就過條馬路。」 家麗反省,「是不是家裡的菜還吃不慣。」 美心擺手,「不是……哪這麼多道道,我總得回家吧。那還是我家。」眾人見勸不動,只好由著她。家麗和建國商量,決定時不時去看看。翻過週末,幾個老幾就把美心送回何家老宅。 推開院子,已經有點灰味。美心讓家麗、建國送到就走,她一個人打掃院子、客廳、臥室。收拾好,拾掇拾掇頭面,就往人民醫院去。她在龍湖菜市買菜的時候聽菜農說的。「老六的病怎麼樣了?」人家問。美心發懵,一無所知。打電話給宏宇,才知道真實情況。家麗知道?建國也知道?美心不想深究。知道了怪她沒說?太沒必要。如果是這樣,那也是保護她的情緒。她原本就是個走在人生邊緣的人,幾經流轉,還有什麼看不開。 她現在只是想去看看女兒。 病房裡靜悄悄地,床頭櫃上一束香水百合,散發著香味。 五號床,何家喜躺著,閉著眼,頭上戴著頂帽子。化療耗盡一頭青絲。她面無人色,十分憔悴。美心緩緩走到家喜跟前,手顫抖著,去摸家喜的臉。 何家喜醒了。見到美心,她哀哀地叫了一聲媽。她從前那樣對媽,如今自己墜入深淵,身處極端弱勢,才能靜下心來好好反省。往日極高的心氣被打壓到塵埃裡,也方知人的渺小。 狂什麼呢?縱然她是姊妹裡最年輕的,不也最先躺在病床上?何況家喜每每回溯,理解自己生病始末,更是膽顫心驚,不得不信世間報應因果。 美心到底是個母親,不禁眼淚奔湧,好像過去的那些爭鬥恩怨都可以不算,她心裡只有眼前這個生了病的女兒,「怎麼搞成這樣了?」 「媽——」家喜抓著美心的手哭。往事不容細究,後悔也來不及。怪只怪自己心腸冷硬,不通人情。 閆宏宇拎著飯盒從外面進入,「媽——」他也叫了一聲。走到跟前,美心重重拍打這個女婿,「怎麼不早說!」已是啼淚橫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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