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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六姊妹 | 上頁 下頁
七五


  建國拍拍胸脯,「當兵的就愛這口,只是平時要工作,不能喝。」

  「今天放開,管夠!」常勝忽然有些江湖氣,像剛從水泊梁山過來。美心拿出小酒盅,用抹布擦擦。

  「噯,這不行,拿大的。」常勝說。

  可哪裡有大的呢。老太太急中生智,把喝水的搪瓷缸子貢獻出來。酒具有了。滿上。家麗呦呵一聲,「爸,晚上不過啦,喝那麼多。」常勝裝豪邁,「這算什麼,這麼一點。」

  建國嘿嘿笑。

  「會劃拳?」常勝又問。

  建國問什麼樣的。

  「哥倆好五魁首六六六。」常勝說的是淮南本地酒令。建國說沒問題。說著,兩個人就拉開架勢,真的劃起拳來。常勝老輸,輸了就喝,喝了高興。一會,一瓶大麯幹掉,老太太見氣氛正好,不忍打斷,跑去劉媽家借酒。因為女兒秋芳跟為民的事,劉媽一直過意不去,總感覺秋芳像「半路截胡」,對不住何家。所以近來走動也少。今見老太太興沖沖過來借酒,知道有喜事,問:「來了誰個?」老太太來不及多說,只說是家麗的朋友。「對象?」劉媽好事,問。老太太說差不多,說完就拿了酒趕緊回去。兩個男人還在酣鬥。再滿上。

  下酒菜來了。油炸花生米。還有兩隻現做的豬蹄。老太太親自下廚,且成八塊。端上桌,家歡第一個發饞。舉著筷子要夾,被美心用筷子攔住。「慢點,大人還沒吃呢。」又對家麗,「給你爸和建國夾一塊。」

  家麗只好遵命,分別夾了。她實在看不慣一家子人發燒似的熱鬧。她吃完了,但還是陪坐著,家裡好久沒有這樣喜樂高亢的氛圍,她不忍心讓這一切快速消失。一個是爸爸,一個是報名參軍時認識的軍人。這兩個男人被一眾女人包圍著,家也更像個家了。酒喝多了。建國巋然不動點。他皮子黑,究竟似乎根本無法讓他臉色起變化。常勝就不同了,皮子白,從耳朵紅到脖子根,話也多起來,「建國,你早就應該來,還應該常來,咱們爺倆喝喝酒,不對,是哥倆,咱們哥倆好……痛快痛快……」建國依舊清醒,但一點不應付。他從小沒家,父母雙亡,靠組織養大,培養成長。現在忽然介入到這麼一個大家庭中,建國感到溫暖,安全。他和屋裡的其他女孩不同,她們都想要早日獨立,脫離這個大家庭。建國卻是渴望置身其中的。

  「咚」的一聲。常勝醉倒,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女人們又手忙腳亂,要把他弄到床上。怎奈常勝身高體沉,家麗抬他的頭,家文、家藝、家歡幾個抬他的肩,挪動艱難。

  建國站起來,道:「我來。」說著,半彎下腰,幾個人把常勝弄到他背上。起!別看建國個子不高,可背常勝這個大漢,卻輕鬆自如。迅速安頓好了。

  該告辭了。建國跟每個人握手,道別。

  老太太高興勁還沒過去,一個勁兒說常來。又推家麗,「去送送,去送送。」其他人都不許跟著。家麗只好把建國送到院子門口。老太太在後頭攆,「再多送兩步,別那麼懶。」

  兩個人無奈,只好出去再多走走。

  「不好意思。」家麗笑著。

  「怎麼這麼說。」

  「你看我們這一大家子,」家麗欲言又止,「鬧騰。」

  「熱火朝天的氛圍,朝氣蓬勃的狀態,我很欣賞。」

  「給你添麻煩了。」

  「家麗同志,千萬別這麼說,這是我的榮幸。」

  「別家麗同志了,叫我家麗就行。」

  「家麗。」建國伸手,「我們還會再見麼?」問得直接。家麗好笑,打趣道:「我還沒作古呢,當然可以見。」

  建國超家麗敬了個禮。轉身沿著巷子走了。何家麗目送,那不算高大,卻十分挺拔的背影。她突然覺得好笑。沒有任何徵兆,老天爺把這個人送到他們家的生活中,給一家老小帶來了歡樂。建國是個嶄新的人。

  他新到全家人都沒有任何理由去討厭他。惟有喜歡。他的出身,他的工作,他的素養,他整個人的狀態,都和這個家庭那麼契合。老太太騎瘦驢——嚴絲合縫。一頓飯,倒像是失落多年的朋友或者親人重新回歸。沒有尷尬,哪怕處處是尷尬。沒有防備,哪怕處處求表現。家麗覺得,跟建國相處是放鬆的。這是和為民在一塊的時候不具備。跟為民在一塊時刻緊張。因為他們彼此都背著「原罪」。

  ▼第49章 出師有名

  一個禮拜過去,何家還沉浸在建國到訪的餘熱當中。仿佛那日是高燒,而後一直低燒不退。老太太和美心蹲在水池子邊,面前是大腳盆和西瓜缸。老太太用那種甜蜜的回憶調子,「你說老天怎麼就這麼有眼呢。」

  「怎麼有眼,分對誰,對我就是全瞎。」美心說。

  老太太不接她話,自顧自說:「所以說,好飯不怕晚,剛飛了姓湯的,來了個建國,你看看多排場,樣樣合適,軍人,對吧,等於是國家幹部,人品好,樣子好,脾氣好,酒量好,關鍵跟常勝還那麼對付。」

  「最關鍵是孤兒。」美心強調。老太太歎:「孤兒是慘,可沒想到別人的禍成了咱們的福,等於沒有婆家,一旦在一塊,那還不全都撲到咱們家?一個女婿半個兒,這種情況,我看跟一個兒也差不多。」

  美心歪頭想想,道:「這麼說的話,老天還是有眼的,我們沒兒,它就送來個孤兒,等於是個兒。」

  老太太神神秘秘,指指天,「所以說,老天自有安排。不過咱們得盯家麗盯緊點,我看她對人家不鹹不淡的,別回頭被人捷足先登。」美心憂愁,「家麗這丫頭,別的事情還算明白,一到處對象這個問題上,就跟腦子缺根筋似的。」

  常勝提包進院子,問:「準備得怎麼樣?」

  美心不懂他意思,嗯了一聲。是詢問的聲調。

  「週末準備一條鯿花,清蒸,或者做糖醋鯉魚。」常勝思索著,「蘿蔔條還有吧?不要炸花生米了,或者喝那個老虎油補酒。」

  美心不耐煩,「你這要幹嗎?擺宴席?你入黨成功了?」

  常勝不解,說:「婦道人家的腦子,上周不是說了麼,建國這週末過來。」美心說我可沒聽說。

  「上周喝酒沒說?」常勝自我懷疑。

  老太太道:「的確沒聽到說這話。」

  「那叫過來。」常勝說得輕鬆。

  「你是他領導?說叫就叫?」

  「建國會來,你去叫一下。」常勝指揮美心。

  「讓你女兒叫去。」美心一甩手,進屋去了。

  吃晚飯,常勝拖著長長的調子,「家麗,大禮拜(土語:禮拜天)把建國叫來,吃個飯,聊聊天。」

  家麗端著飯碗,轉過身子,不理睬。

  「你這什麼意思?」

  「要叫你自己叫,我跟他不熟。」

  「這丫頭,不是你跟他處對象?」常勝不講理。家麗放下碗筷,「爸,我看倒想是你喜歡建國。」

  老太太嗔道:「這丫頭!不許這麼跟你爸說話。」

  美心向著常勝,「老大現在越來越不上道。」

  家麗反駁,「就偶然遇到的一個人,偶然到家裡來了一趟,你們就不依不饒,人家張建國指不定已經覺得,這家人怎麼這麼奇怪。」

  「什麼叫偶然?」常勝大聲,「世界歷史就是在偶然中推進的,個人命運也是在偶然中突轉的,偶然,也有必然。你怎麼沒跟別人偶然。」近乎抬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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