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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范子慶就那樣紅著一張臉,借著夜色壯膽,稀裡糊塗地成了冰糖的「學生」。

  革文沒有對小理的徹夜不歸產生任何疑問,甚至對小理的解釋都心不在焉。

  已經開始主持計財處工作的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他必須要努力工作,他愛妻子愛孩子的惟一方式就是努力工作。

  當鄭好問起革文的反應時,小理「嗤」了一聲:「他才不在乎我呢!」

  鄭好責備小理說:「最毒不過婦人心。」

  鄭好對革文的印象一直不錯,她認為革文是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那個晚上她幫助小理把陶陶接到了自己的家之後就後悔了,她覺得對不起革文的不是小理,而是她。

  可是,她又怎能拒絕小理呢!難道她就那麼無動於衷地看著比自己親姐姐還親的王小理一點一點地乾涸下去,枯萎下去嗎?即使范子慶不能滋潤王小理一生,但至少可以給王小理片刻的沐浴。即使是「片刻」,也比一刻沒有好得多啊!

  況且,即便那一晚的所作所為是對小理的包庇和縱容,那麼,今後也許再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老孫在電話中已經明確地表示了「不想離婚」的態度,而且,在小文的扶助下,他還在大洋彼岸拓展了新的業務。

  孫颯儒為情而生,但不能為情而死。

  多年的經商生活成就了他準確而客觀地衡量利弊得失的本領。他愛鄭好,但鄭好不是他的全部;他也知道鄭好愛他——既然鄭好可以為愛犧牲一切,又何必在乎一紙婚書呢!

  這就是男人的邏輯。

  好在作為女人,鄭好也有自己的邏輯。

  「小理,不要抱怨革文不在乎你;女人不要奢望男人的『在乎』,而是應該自己在乎自己。」鄭好有感而發地說,「你和范子慶在一起的那個晚上,我幾乎整夜未眠,輾轉反側想了很多。先是為你高興,接著為你擔心,最後就是一種強烈的罪惡感。小理,我在想,我們是不是都太看重男女之情了?」

  「你認為我是這樣嗎?」小理反問鄭好。

  「至少,和革文在性方面的不和諧嚴重影響了你的情緒。」鄭好拉過小理的手,「小理,我知道那種滋味很苦——但是,大多數時候,我們對命運交付給我們的煎熬和磨難是無能為力的,我們苦心期待的到最後不過都化為泡影而已。」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常常問自己——難道這輩子就這樣了嗎?永遠得不到身為女人的樂趣嗎?一追究起這個問題,我的心就空得不得了。」小理說。

  「湯藥一點也沒有見效嗎?」鄭好問。

  「沒有——而且,早就停藥了。革文得的是心病,他在單位太不順心了。也許『時間』是惟一的良藥,我只有耐心地等待了。」 小理拿起一支筆,下意識地在紙上胡亂地寫著一個又一個的「時間」。

  「小理,我總在想,也許比起很多人我們還算是幸運的。」鄭好說,「我擁有過孫颯儒,你有了范子慶。而多少女人一生也沒享受過被愛的滋味啊!」

  「可是,范子慶的愛又能說明什麼呢?」小理笑了,笑裡帶著自嘲。

  這些日子,革文不能給予她富足的性愛,讓革文對她的愛成了無源之水;而范子慶除了瘋狂的性愛之外,什麼也給不了她,又讓她對范子慶的愛情產生了難以抹去的輕視。

  他算什麼?我又算什麼?當她習慣了范子慶喘息著對她的軀體從上到下沒完沒了地親吻之後,她的心比躺在革文身邊的時候還要空,空得像旱災橫行時燥熱而荒蕪的天空。

  「小理,當你的努力換不來一點點回報的時候,你就應該改變愛的方式。」鄭好說,「如何才能達到完全的超然?你想過沒有?」

  小理期待地看著鄭好。

  鄭好說:「把他看成是他的本身,而不是憑你對他的感情——這是成熟女人的一種智慧,超越了激情和最原始的欲求,而是對彼此性情上的差異完全接受和認可。小理,你得承認,楊革文和你,本質上是不同的——而你,能改變他的本質嗎?如果你想把日子過下去,你又改變不了他,那麼,你就只能改變你自己。」

  鄭好從抽屜中拿出兩頁文稿,遞給小理。「小理,我恐怕再也不能隨時隨地為你分擔煩惱了,這是我的辭職報告,你幫我看看。」

  小理愣住了,她不相信這是真的,難道老孫……小理捧著手中的兩頁白紙就像捧著兩座山,淚水立刻阻擋了她的視線,她根本看不清紙上的字。

  「為什麼?」她有氣無力地問。

  「因為我改變不了孫颯儒,所以我只能改變自己,改變我的生存方式,甚至改變我生存的空間和地點。」鄭好堅定地說。

  「你真的要遠走高飛?」小理問,雙手撐住額頭,不讓鄭好看見她的眼睛,「辭職之後打算怎麼辦?」

  「去北京強化英語,然後參加留學考試,我對自己的將來很有信心。」鄭好答。

  「那就是說,我不能像以前一樣天天都能看到你了?」小理的淚珠劈裡啪啦地掉落下來。

  說話間,小理的傳呼嘀嘀作響。

  「我在大門口。」是范子慶。

  小理走到辦公室的窗前,尋找范子慶。子慶正站在學校的大門口向小理這邊張望。春風刮得很猛,在他的身邊形成一個旋兒,夾雜著穢土和破紙片。子慶的頭髮被吹得亂七八糟,他不時抬起手把頭髮理順,又不時捂住臉,躲避著漫天飛揚的塵土。

  隔著玻璃窗,隔著熙熙攘攘匆匆趕赴食堂的師生,小理遠遠地望著范子慶。她忽然發現,第一次去范子慶的獨身公寓,遠遠地看見范子慶身影的時候所產生的陌生感又一次出現了;不同的是,想拔腿就跑的欲望比那一次要強烈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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