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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什麼『群龍』呀,不就剩我和老馬了嘛。」

  「對了,老馬對林處長的事有什麼反應?」

  「唉……」革文長歎一聲,「正是因為老馬的表現,我和劉處長才越發覺得林處長可憐。」

  「老馬背叛了林處長?」

  「哼,談不上背叛,因為他從來就沒對林處長忠誠過。」

  「誰來做你們的新領導?」

  「也許會是——我。」革文平靜地解釋,「昨天,主管廳長找我談話,讓我暫時主持計財處的工作。」

  「我的天!你怎麼不早跟我說!」

  找了楊革文這樣的丈夫,就像找了一個守口如瓶的地下工作者,「你怎麼不早說」成為王小理對楊革文使用頻率最高的一句話。

  「現在說也不晚呀!」

  「可是,如果我今天晚上不問你,你能主動和我談這麼多嗎?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一天到晚總是死氣沉沉,我們的夫妻關係過於凝重了,不是嗎?」小理生氣地說。

  「哎,哎,王小理,跑題兒了!」革文拽了拽小理的耳朵。

  小理一把拿開革文的手。

  「呦,生氣啦?」革文把嘴唇湊上來。

  小理推開革文的臉。對今天晚上的一切,小理忽然生出深深的厭倦。

  林處長下臺了,革文的路障掃清了,我怎麼還是不高興呢?小理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本應被興奮和希望燃燒的身體,卻被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絕望炙烤得乾燥燠熱。

  小理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她來到陽臺上,打開陽臺的窗,讓夜風把自己的身體吹得冰涼。

  單從男人的角度去分析,楊革文的沉穩是一個難得的優點。但是,作為丈夫,缺少了生氣,就容易讓妻子感到壓抑。

  年輕的范子慶與楊革文截然相反,就像鄭好與小文截然相反一樣。鄭好吸引了老孫,同理,范子慶也引發了小理的好奇。

  「小理,一會兒我到你們學院附近辦事,中午咱們一起吃飯,好嗎?」范子慶在電話裡說。

  電話這端的小理如鯁在喉,她不知該怎樣回答范子慶,她不知自己會把自己引向何方,也不知自己會把范子慶引向何方。但她還是大方自然地說:「行啊,你過來吧。」

  放下電話,小理對鄭好說:「中午我請你吃飯。」

  鄭好狡黠地說:「當電燈泡?我可不幹。」

  「哎呀鄭好,沒那麼嚴重。」小理說。

  「怎麼沒有啊!」鄭好用一種小理從沒見過的眼神望著小理,那眼光與其說是憂傷,不如說是憐憫。鄭好定定地看了小理一會兒,然後把身體深深地靠進沙發中,仰頭歎了一聲,「這感情的遊戲……唉——」

  小理覺得這聲歎息好熟悉啊,在夜闌人靜的時候,自己不就是一次又一次這樣地歎息嗎!恍惚間,似乎鄭好變成了小理,而小理則變成了鄭好。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范子慶就坐在「飄」裡等待小理了。其實,「辦事」只是個藉口,他不過是想借機看看小理。

  有人說,愛情就是鬼迷心竅,也許范子慶對王小理的愛情就是這樣吧。

  最初打動范子慶的是小理的發香。小理披著一頭栗色的秀髮,沉甸甸地墜在腦後,陽光照在上面,頭髮就更加亮光閃閃。小理聽老師講課的時候,習慣於把腰板拔得直直的。小理把身體靠在椅子上,子慶就用胳膊把上身支在課桌上。他的臉與小理的後腦挨得很近,小理的發香就會徐徐飄進子慶的鼻孔。那種香味好像來自原野上萌動的春草,讓子慶陶醉地閉上眼睛。

  子慶還喜歡小理的笑。每一次收作業,小理都向子慶翹一翹嘴角,儘管小理並沒有看他的眼睛,但那種微笑就像小理淡淡的發香一樣讓子慶迷戀。小理的微笑是少女特有的矜持的純真的笑,像含苞的花兒,如帶露的草兒。

  范子慶迷戀王小理就像一個固執的孩子迷戀他的女教師,怯怯的,偷偷的,默默的,癡癡的,因打上了青春的烙印而永遠難忘。

  子慶不是沒有過女人。那個叫做「冰糖」的女孩子也有一頭栗色的長髮,也有淡淡的笑容,但與王小理只是形似,卻無神似。

  王小理畢竟是王小理,王小理的神韻別的女人永遠是不會有的。經過了這麼多年,已為人妻、為人母的王小理仍然保持著少女那純純的爽爽的氣息,這種獨特的氣息吸引了學生時代的范子慶,也依然讓現在的范子慶心動不已。

  但是,根據小理的表現,子慶判斷,純純的爽爽的王小理日子過得並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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