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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兩個如陌生人般地寒喧了幾句後又都不言語了。嫻雅忽然抬起頭正沖著耀輝那深情的眼光,慢慢地走過去一下子撲入了耀輝的懷抱,像個孩子般的哭了起來,耀輝在她耳邊說著,熱氣撲的嫻雅耳朵上直癢:「嫡雅,這一次不要再離開我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傷害了秀禾,也傷害了你,我再也不能對不起你了,我不能傷害在我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女人。」

  嫻雅幸福地望著耀輝,淚珠大顆大顆的從眼裡滾落下來,這是她多麼渴望聽到的話呀,如今她終於聽到了。耀輝把她緊緊摟在懷裡,生怕再失去似的不肯放手,又接著說:「嫻雅,我們結婚吧。」

  嫻雅羞澀地低下了頭,幸福地笑了,臉上還沒落淨的淚花卻折射著五顏六色盛開的太陽花。她怎麼會知道此時容耀輝心裡有多麼痛苦,感情的交織幾乎讓他寸步難行,寢食不安。他永遠也忘不了秀禾那哀怨的眼神,那恍惚的神情,那堅定的信念,這一切水鬼般地把拉扯下水,讓他幾乎無法呼吸,於是他只有借酒消愁,每次喝醉酒的時候他都會想起那天他和秀禾喝醉酒的情形,秀禾也許說的對,酒可以讓人忘記本份,讓人忘記一切約束和控制,只有在喝醉的時候,人才可以發自內心的快樂,他一想到這就禁不住醉熏熏地喊一聲:「是……呀,酒……真是個……好東西……哈……哈」

  容家的小樓依舊矗立在那裡,從外表看並沒什麼變化,可裡面的大客廳都被沛帆和婉晴佈置成了開討論會的會場,會場裡多了幾條沙發,上空也拉著許多閃閃發亮的紙制拉花,就在二太太從樓上跳下來的地方還掛著碩大的紅底黑字的彩幅,上面赫然寫著「熱血青年討論會」幾個大宇,房子的四周吊滿了長長的布制簾幅,每一幅都是一條醒目的標語,若不是紅底黑字,倒頗有點像道士捉鬼搞的道場,那尊被古沛帆指著鼻子罵的佛像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容耀華那幅大型的畫像也被隨意地丟在一邊被幾幅紅紙遮蓋了。

  這些年青人不會理會他那威嚴的面孔,也許瞧都不會瞧上一眼,在他們年輕人的眼裡,那畫像裡的老太爺就仿佛是一個過時的古董,早該被扔進歷史博物館了。

  沙發上三三兩兩地坐著些年青人,男的有的穿著淺灰色的中山裝,有的穿著黑色的中山裝,這可是近期學生中最流行的服飾,他們絕不肯像他們的父輩們那樣穿上土裡土氣的長袍馬褂,他們是先進思想科學知識帶領下的一批年青人,他們的頭型也幾乎一致,一致的中分或是偏分頭,頭髮梳的一絲不苟,油光蹭亮,幾乎跟他們腳上的黑皮鞋泛出的光澤有的一比。

  女同學都穿著新式的校服或洋裝,有的梳的是齊耳短髮,有的則把頭髮編成小辮子盤起來。這樣的髮型也許正如婉晴所說,可以讓他們看起來更年輕更有青春活力一些。

  年青人個個精神抖擻,全神貫注的聽著臺上一個同學大聲地念著自己準備多時的發言稿;還不時地埋下頭來記下筆記,女生們還托著下巴若有所思的不住點頭。

  只聽見那時而激昂時而低沉的鏗鏘頓挫的聲音在「會場」裡回蕩著:「解放女性,必須從我們的身邊做起,我們都有姐妹,都有母親,解放女性就是解放我們的母親!

  解放我們的姐妹!人類要尋找到屬於自己的自由,女性則占了一半,我們提倡博愛,追求自由,就不僅僅是解放我們自己,我們需要用我們的滿腔熱血,用時代的激情去拯救她們,讓她們擺脫封建禮教的束縛,她們是我們的姐妹,是人類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不是封建勢力的犧牲品,更不是男人傳宗接代的工具,不是男人們姿意擺佈的玩偶,古往今來多少名門烈女為國家和民族做了重大的貢獻。我們沒有理由不尊重女性,這個社會也不應該忽視女性的重要作用,我們應把周圍的姐妹團結起來,給她們自由和尊嚴,讓她們能為自己的生活作主,這樣社會才會進步,歷史才會發展。所以,現在我們必須……「

  這個臺上的同學突然停了下來抬起頭驚奇地朝門口望去,坐在沙發上的同學們不約而同扭過頭去朝門口張望,只見容耀輝敞胸咧懷的搖晃著朝客廳走進來,皮鞋上沾滿了泥土,褲子松垮垮的沾著泥汙,上衣扣子咧開著,襯衫的領扣也沒有系找,領帶歪在一邊湖子似乎也有幾天沒有刮過了,一身的酒氣不禁讓客廳裡的學生們皺起了眉頭,婉晴慌張的看著六叔,又求助似的看了沛帆一眼,不知怎麼辦才好。

  整個屋子的人都驚訝的看著這個他們老師曾經給他們提起過的先進青年先鋒分子容耀輝,怎麼也不能把兩個人聯繫到一起,婉晴此時尷尬極了把裙帶絞來絞去真不知如何是好。

  容耀華手裡握著酒瓶子搖搖晃晃的走到會場中間,幾次都幾乎跌倒在地,他似笑非笑的把周圍的新式佈置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突然饒有興趣地盯住古沛帆身旁的那塊足有大半個人高的黑板上的字笑起來:「這是在討論什麼呢?讓……讓我瞧瞧,」說罷又晃晃悠悠的湊近黑板一個字一個字大聲讀著:「論……婦女解……放途……徑!」一邊呵呵地笑著抬頭問古沛帆:「你們為她們找到出路了嗎?」

  那個穿黑色中山裝的學生立刻站起來大聲答到:「我們正在找!」說罷頗有些得意的坐下來,一聽到這話容耀輝笑的更誇張了,幾乎笑出了眼淚,那個剛才答話的學生有些生氣了但又不敢發作,他覺得容耀輝的笑裡帶著嘲諷的賣老的味道,你有什麼資格笑我們,這很可笑嗎,不就是以前在學校裡有點小名氣嗎,有什麼了不起的,這麼想著不耐煩的望了古沛帆一眼,容耀輝喝了一大口酒,酒瓶裡的灑灑了他一身。

  他搖晃著向樓上走去,邊走邊笑著說:「好……好,那你們慢……慢找,慢慢找,沛……帆,你們繼續,繼續討論……啊!」說著抬起早已癱軟的腳費力地向樓梯階邁去,誰知剛踏上第一個。階就重重地摔倒在樓梯旁。

  婉晴見狀,忙跑過去想扶起六叔,可六叔那一灘爛泥般的身體卻怎麼撐也撐不起來,她嗔怒道:「沛帆!過來幫忙呀!」

  本來就有些冒火的沛帆氣鼓鼓的走過來,不情願的要幫婉晴拉起爛醉的容耀輝,心裡嘀咕著:「六叔怎麼這樣啊,討論會開的好好的全讓他攪了,這可是我第一次組織討論會啊,那些同學怎麼看我們啊!」

  誰知容耀輝卻硬躺在樓梯上不起來了,滿嘴酒氣地說:「婉晴,你們甭管我,讓我聽……一會,聽一會兒。」說完似睡非睡的閉上了眼睛,酒瓶裡的酒「咕嘟咕嘟」地流在地板上。

  婉晴見狀也不好阻攔六叔對沛帆說:「我們接著討論吧,讓他躺在這聽一會兒。」

  沛帆向臺上那位拿著長長的演說搞的同學遞了個眼神,那個同學就又激昂的說起來:「所以我們要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喚醒她們,喚醒她們的覺悟,讓她們意識到自己的不幸,認識到自己的命運自己是可以主宰的!」

  台下的一位同學突然站起來問道:「那你認為我們怎樣才能喚醒他們呢?我們不能光用嘴巴說說,我們要有具體可行的方法才對!」

  臺上的同學結束了自己的講話,精精神神地從上面走了下來,微笑的看著身邊的一位女孩,那女生用敬佩的眼神望著他悄聲說道:「講的不錯嘛?」

  男生得意地甩了甩分頭答道:「那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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