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小說 > 橘子紅了 | 上頁 下頁
七八


  容耀華忘了或者他根本沒在意,餘嫣紅向來是個敢愛敢恨的人,她能愛一個人愛得忘記她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對這個人比對她自己還要好一千倍、一萬倍,但是一旦她恨起一個人來,則會想方設法不擇手段的害他,她的愛憎過於分明了。對這一點,大偉想的是比較透徹的,容耀華不瞭解餘嫣紅,他從來沒有愛過她,卻把她娶進了容家。這是他一生做的最最愚蠢的一件事,也許他自己並不這樣認為。

  嫣紅去找容耀華了,這對大偉來說,他心裡當然是不高興的,可是,他又能怎樣。吳大偉比容耀華要瞭解餘嫣紅多得多,他可以想像得出餘嫣紅會在容家演出怎樣一場鬧劇,餘嫣紅又有什麼樣的事情是做不出來的呢?嫣紅你回來吧,回來吧,我們靠我們自己的雙手來養活我們的孩子,過著寧靜快活的家庭生活,這難道還不夠嗎?大偉心裡想到,可是,他馬上又笑了起來,笑得很大很大聲,如果當時有人和他在一起,一定會被他的笑聲所鎮住,嚇壞了,那笑太刺耳,聽了讓人覺得是一種心酸的感受,是一個人的心在流淚時才會有這種笑聲。

  「吳大偉啊,吳大偉,你怎麼會愛上這個女人,還愛得如此癡迷,如此投入。」

  大偉跟自己說道,與餘嫣紅這樣的女人過簡樸平淡的家庭生活,這種想法簡直太可笑,愚蠢的可笑之至。大偉在嘲笑自己的笨拙和愚昧,這種想法是不切實際的呀,餘嫣紅,這個上海著名的交際花怎麼可能和你過一輩子的貧苦寧靜的日子呢。

  大偉一直以來是個淡泊名利的人,是個看重精神生活的人,他一直夢想著跟自己心愛的女人在一個幽靜的有山有水的鄉村度過此生,他們還要養育幾個聰明、可愛、活潑的小孩,幸福的家庭比金錢更重要。

  他一直深信金錢是買不來幸福、快樂,更買不來愛情的,大偉一直執著尋求著自己的愛人。當他遇到嫣紅時,他知道自己完了,他從此要陷進一個不可自拔的泥潭了。雖然他知道自己愛錯了人,他努力地解救自己,希望自己從無望的深淵中爬出來,可一段時間過去後,他才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的。他是真心地愛嫣紅,愛得天昏地暗,愛得死心塌地,也許這就叫做愛情,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不需要任何的解釋說明,沒有那麼多為什麼,怎麼樣,愛上一個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大偉這樣跟自己說。他自己心裡也清楚餘嫣紅是怎樣一個女人,她是個著名的交際花,是一個人以伶俐、美貌而被人稱讚的女人。他是無法滿足她的,即使她跟他在一起也許也只是圖一時的興趣和高興而已,她是個可以隨隨便便就可以和那個男人好上的那種女人,也並不是真心愛他的。

  大偉看著窗外,天開始陰沉著,大片的烏雲默默地滯留在天空,毫無散去的意思,沒有風,空氣中好像充滿了壓力,讓人有時候覺得需要深呼幾口氣,看這樣的天氣,每個人都覺得一場暴雨馬上就要來了。

  大偉覺得自己完全錯了,余嫣紅根本就不會因為他而改變,他曾經試圖用自己全身心的愛去改變嫣紅,讓她完完全全地愛他,屬於他吳大偉。現在,他發現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不可能,絕對的不可能,大偉也陷入了混亂、憂鬱,現在該是自己從情感的泥潭中爬出來的時候了,他要改變目前的生活狀態了,否則,他就會輸掉自己,輸掉自己的一生。

  雖然大偉知道他和嫣紅有了孩子,可是孩子不可能成為他和嫣紅維持這種不明不白的關係的藉口,大偉是愛孩子的,但嫣紅不愛她,也不屬於他,永遠不屬於他。

  大偉想了好久好久,終於下定決心了,開始新的生活觀,大偉長長吸了口氣,明白了,想開了,心情也好了,應該拿得起,放得下才對。

  餘嫣紅走出家門後,甭提有多麼的高興,她覺得自己好久都沒有如此高興過了。

  她終於又有錢了,這一次,她可以向容耀華要更大的一筆,比他想像的還多,她的生活費、青春賠償金、孩子的撫育費……反正容耀華有的是錢,餘嫣紅一想到錢,又馬上樂了,她要去當鋪把吳大偉偷著當掉的所有東西都贖回來。不,才不稀罕那舊東西呢,要再去訂做些新型的首飾,再去裁幾身合適的新衣服,她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做新衣服了,再去租套大大的公寓,裡面按西洋的風格進行裝修,落地的大窗簾、軟軟的床,對了,再去百貨公司,給未出世的寶寶買個小搖籃,買新衣……

  去鄉下的路很不平,少不了顛簸,但對於心情正好的餘嫣紅來說,這點顛簸,算得了什麼,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為了錢這點顛簸之苦值。余嫣紅開始設想容耀華和大太太再見到她時的表情,他們一定很吃驚,嘴都張大了,不,不,容耀華還是個很沉得住氣的人,他一定是非常非常的生氣,連正眼都不給她看,讓她站在一邊,說她幾句再趕她走。大太太更是個精明有修養的人,可能會叫她「余小姐」

  而不再叫「二太太」,下人們大概也如此。大太太一定會站在老爺一邊,但她不會多說一句話的。

  「我還是應該爭取讓老爺再讓我回到容家的。」嫣紅心裡想。畢竟,她還是愛著容耀華的,她自己也很奇怪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為什麼會這麼深,這麼執著地愛他,雖然他曾那樣對待她,把她的心都傷透了。可是……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餘嫣紅的臉上又飄來一絲的憂傷,是為了她所愛的男人而傷的。

  餘嫣紅又想到了秀禾,這個令許多人都疼愛的三太太,老爺更愛秀禾,不就是因為跟秀禾爭風吃醋,她才一氣之下離開了容家的嗎,這是一個多麼愚蠢的舉動,如果當初不離開,也許事情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也許容耀華和她、秀禾、大太太仍舊生活在一起,過著表面上風平浪靜、和諧、幸福的優越生活了。

  「老爺肯定不是因為她搬到鄉下去的,他為什麼這麼突然的下鄉了呢,是什麼事。」這個問題一直困繞著嫣紅,她想了很久,想了很多的事,很多的人,而這些事這些人都不能促成容耀華做出這種決定的。

  在容家住時,從看見秀禾第一眼起,她就發現秀禾根本不愛容耀華,秀禾並不十分在意容耀華,她不會因為容耀華而跟別人爭風吃醋,也不會因為他而傷心難過,她秀禾只是服從他容耀華而已,這一點餘嫣紅早看明白了。但是秀禾對容耀輝卻不一樣,他倆在一起時間不多,也很少說話,也很少看對方,可倆人在一起時就會很不自然,說話也就吞吞吐吐了。剛開始她餘嫣紅還覺得有點好笑,可後來,她發現,秀禾和耀輝這樣有點不對勁,他們倆人之間的眼神很奇怪,這只有相愛的人之間才會有的那種眼神,這種感情她嫣紅是最最瞭解不過的,否則就冤枉了她餘嫣紅在交際場上混了這麼多年了。

  當然嫣紅是理解秀禾的,秀禾這麼年輕、美貌,又讀過書,很有靈氣和思想的一個女孩子,怎麼會愛上一個可以做自己父親的男人呢?現在這個年代,很多女孩子都有反叛的思想,主張自由戀愛,而耀輝和秀禾年齡差不了多少,倆人正值青春年華,難道不會……再說是耀輝替老爺把秀禾娶進容家的,他倆早認識,秀禾認識容耀輝比認識老爺在先,愛上他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這也難怪自從秀禾進城住在容府後,耀輝就很少回來了。他們總是避開的,嫣紅有時也有點同情秀禾,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是件多麼令人傷心的事,更何況要和這個男人生活一輩子,而自己愛的人卻是丈夫的弟弟。嫣紅在某種程度上說是瞭解容耀華的,他這個人愛惜自己的名聲比愛自己的生命只有甚之而無不及,難道秀禾出什麼事了,秀禾和耀輝之間出什麼事了,對,對,只有這樣才會讓老爺做出這麼出人意料的決定,搬到鄉下去,是秀禾出了問題。

  嫣紅似乎想出了一點什麼頭緒,火車的顛破讓她很難受,再加上目前她正身懷六甲,就比普通的旅客更加的辛勞了。她累了,想靠著小睡一會兒,可又不敢一個人放心的睡去,怕出點什麼意外。一個人,嫣紅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一個人到鄉下去,她覺得有點孤獨起來,這時,她想起一個人來,要是有大偉在身邊該有多好啊!這樣,她就可以靠在他的身上,他抱著她,說幾段小笑話給她聽,她笑著笑著就慢慢地放心的睡著。嫣紅這才覺得大偉的重要,她也許真的離不開他了。大偉是真正愛我的男人,大偉才是真的愛我的。

  嫣紅終於明白了,她開始思念著大偉,大偉現在在做什麼呢?他翻譯的書稿譯得怎麼樣了,他吃晚飯了嗎?餘嫣紅也想早一點拿到支票就馬上回城裡,找大偉跟他結婚,他們開始新的生活。對了,還有他倆的兒子,嫣紅的手輕輕的放在肚子上,摸了摸,笑了起來,臉上蕩漾著做一個幸福的妻子和母親的臉上才可以看到的笑容。

  真的希望每個人的夢都能在為現實。

  北京的氣候真的與江南相差很大,一向以身體強壯,從不生病而自豪的嫻雅,也因為著了點涼,感冒著。這種氣候,正值流行感冒傳染的季節,有一種說法是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來,一定病的不輕的,這句話應驗在嫻雅的身上,她的確病得有點嚴重,只是因為她好強嘴上不肯說出來,心裡想著挺挺一咬牙感冒這種小病就會抗過去的。可是,她已經病了幾天了,再加上是因為逃避而北上的,心情自然不好。

  她的姨媽來看她,發現她的臉色很不好看。才知道她病了,硬把她接回家住了。

  嫡雅先還是不肯。的,但是姨媽執意把她接走,她才肯。姨媽對嫻雅是真心的好,跟自己的親媽媽差不多。姨媽也早聽說了嫻雅和耀輝之間的事了。她有時看見嫻雅一個人在房間裡流淚,也很傷心總希望能找個時間與嫻雅聊聊天。

  其實,遠在嫻雅逃離杭州來北平之間,就過著一種悲傷的生活,她的父母看到她難過心裡也非常的著急。

  某天,在一種她自己也無法解釋的平靜中,嫻雅對父親說,她要去北平。

  她並沒有在父母面前過分顯示出相信自己的樣子,她平靜甚至有點無所謂似的望著父母,她的表情仿佛在告訴父母,別阻撓我,在我的臉上你們看不見答案嗎?!

  母親的目光在女兒的臉上逡巡著,她看到了女兒心裡的傷,耀輝這次是真的傷了嫻雅了,這些傷都寫在了臉上。但母親又怕,怕進而觸動女兒的神經,其實,她想提醒女兒,這樣是不能出門的,你這樣出遠門一個人到北平又怎能叫父母放得下心呢。

  父親攔住了要說話的母親,他似乎比母親更瞭解自己的女兒,他目光果斷地迎向女兒的目光,傳達的是鼓舞和理解,他從女兒的臉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決心和對待生活的那種態度,他知道經歷了這麼多之後,女兒真正得到了什麼。所以她才會如此從容面對父母,她甚至不想表白和強調什麼,這讓做父親的百分之百相信了她,他想女兒現在做出的任何決定都是對帶來生活的選擇,而不再是試探,好像女兒是從這一刻才變成一個真正的成年人。

  父親對女兒點點頭,女兒報以微笑,然後走出了家門,父親允許了婦雅的決定。

  「爸,媽,那我先回房了。」

  「你去吧,給在北平的姨媽和同學朋友先寫封信,通知他們你要去,好讓他們有個準備,我也會給他們寫信的,你收拾一下行李,我們明天再決定哪天起程好嗎?」

  嫻雅回屋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