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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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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不敢答應,」齊夢麟斜倚著橋欄,背著漫天煙花兀自冷笑,「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卻願意陪我回揚州,現在發生這樣的事,你又來裝傻?」 「你覺得我在和你裝傻?」羅疏心中一冷,無法忍受他半帶譏嘲的目光,轉身擠進了洶湧的人群。 是她太蠢,以為他貌柔心軟便失去了警惕,卻忘了撇開外表,他仍是一個會得寸進尺、蠢蠢欲動的男人——她真是錯得離譜! 「喂,你要去哪裡?」齊夢麟見她轉身,立刻伸手想攔住她,奈何過往的行人實在太多,就這麼一錯手,她的背影竟已杳然消失在人群裡。 羅疏在歡聲笑語的人海中落寞地走了許久,因為氣恨齊夢麟,也不願意回齊府。她捏了捏縫在衣服暗袋裡的錢,想到正好也隨身帶著路引,便索性找了間客棧住下,準備等到天亮就回臨汾。 她這一走,卻苦了六神無主的齊夢麟。街上的人實在太多,想找到羅疏根本就是海底撈針,他一個人在街上找了半天,始終不見羅疏人影,最後只能幹著急地跑回齊府。這時候多喜園裡的丫頭們正聚在屋裡玩抓籽兒,齊夢麟一進門就沖著擠成一團的丫頭們喊:「喂,你們看見羅疏了嗎?」 「羅姑娘不是跟著三爺出去的嗎?」大丫頭立刻起身替齊夢麟脫下外衣,拽著他上爐邊烤火,「怎麼,您把人給弄丟了?」 齊夢麟心懷鬼胎,嘴裡訥訥說不出話來。另一個丫頭拿來手爐給齊夢麟暖著,趁沏茶的時候柔聲安慰道:「三爺您放心吧,羅姑娘那麼大個人了,還能跑丟不成?就是一時走散了,也曉得自己回來的。」 問題就出在這裡——他和她根本就不是無心分散的啊……齊夢麟此刻有苦說不出,躺在床上一夜沒合眼,心慌意亂地等到天亮,卻始終不見羅疏回來。他先是擔心羅疏出了事,可轉念一想她的機靈勁,心裡便漸漸明白過來——那丫頭竟然撇下他,直接回臨汾了。 媽的,連行李都不拿就這麼跑回去,他有那麼招人討厭嗎? 齊夢麟立刻招來連書:「你快去打點行李,我們這就回臨汾。」 「這麼快!為什麼?」連書一聽這話就急了,這些天他和連琴統共也沒說上十句話,就這麼回臨汾,豈不是讓連棋撿了現成的便宜! 「你別管,我說什麼就是什麼。」齊夢麟此刻心如亂麻,懶得解釋,直接往上房那裡辭行去。 上房裡的祖母和母親聽說心頭肉要回臨汾,自然哭得是肝腸寸斷,齊夢麟尋了個機會逃離洪災去找父親。這時齊總督正在房中與大兒子議事,突然被小兒子打攪,用得還是個極其荒唐的理由,不由瞪著他訓道:「為何要今天回山西?等過兩天和我一起走。」 「我有急事,」齊夢麟搶白了一句,接著又若有所思地說,「爹,我和浙直總督府上訂的那門親,開春就退了吧。」 「你說什麼?」齊總督以為自己的兒子瘋了。 「我就琢磨著,我那門親事也不怎麼樣,」齊夢麟撇撇嘴,不知死活地望著面色鐵青的父親,「聽說那總督小姐長得跟湯圓似的,笨的很,我已經這慫樣了,再娶她,生的娃還能翻身嗎?」 「混賬東西,你敢!」齊總督難以置信地瞪著自己的小兒子,氣得渾身發顫。 「我怎麼混賬了,二哥都能出家當道士,我退門親事有什麼大不了的?」齊夢麟不以為然地說。 「三弟,別胡鬧了。今上癡迷黃老之術,你二哥修道,也是爹為齊家鋪的一條路,」一直冷眼旁觀的齊鳳洲這時也皺起眉,「你想退親,也別拿你二哥的事來攪混水。」 「我怎麼攪混水了?再說,這個家不是還有你麼?」齊夢麟不甘心地反駁,「反正這個家裡,我從來都是最沒出息的那個。」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齊鳳洲被他氣得直咳,一直在堂外回避的連琴這時立刻拎著湯藥進堂,皺著眉為他順氣。 「混賬東西,還不給我滾!你大哥的身子若能有你一半好,誰還會指望你?」齊總督望著齊夢麟破口大駡,「我只當你剛剛是中邪說了胡話,這幾天你都給我老實待在府裡,哪兒也不許去!」 齊夢麟被父親和哥哥潑了冷水,老大不高興地回到多喜園,卻沒想到自己的爹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派下人裡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住了多喜園,成天守著他不許他出門。齊夢麟身陷囹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恨得捶胸頓足、咬牙切齒。 另一廂羅疏回到臨汾縣衙的時候,一進門就覺得氣氛詭異。她一時猜不透眾人意味深長的目光,最後還是陳梅卿按捺不住,背地裡好心提醒她:「劉巡撫年後從老家回太原,這次他的千金竟也陪著過來了。所以劉巡撫特意安排這位小姐順道過來住幾天,讓韓大人略盡地主之誼——這裡頭的意思,我不說你也明白了吧?」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羅疏猝不及防,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隨著陳梅卿的話被撕成了兩半,又因為心碎得太快,自始至終她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只是木然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才低聲回答:「我明白了,我不會給他添亂的,你放心。」 陳梅卿點點頭,有些同情地望著她歎息:「萬般皆是命,你總得認下,好自為之吧。」 羅疏擠出一絲苦笑,心不在焉地與他告辭,一言不發地往自己的住處走,不料走進三班院時,竟然迎面碰見了韓慕之。 自打羅疏一進衙門時韓慕之就接到了消息,因此早已守在她門前等候多時。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羅疏冷淡的眼神,連日積壓在他心頭的焦慮,沉重得像壓著塊石頭——就是眼前這個人,這些日子天天折磨著他的心,成了落在他心底藥石無靈的沉屙。 「我回來已經好些天了,你去哪兒了?」趁著四下無人之際,韓慕之疾步走到羅疏身邊問: 羅疏沒有回答韓慕之,逕自低著頭繞開他:「大人,如今瓜田李下的,你上這兒來不方便。」 韓慕之立刻回身牽住羅疏的衣袖,急著向她解釋:「劉巡撫的家眷只是路過此地,劉小姐忽然到訪,我事先並不知情。」 「算了,你不用解釋。」羅疏漠然打斷韓慕之,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望著他,目光中帶著冰冷,「劉小姐到底是沖什麼來的,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多言?我不會給你添亂,這節骨眼上,我們還是先避嫌吧。」 羅疏冷漠的表情配著毫無感情的言辭,刺得韓慕之啞口無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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