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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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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下定決心那自然最好,既然由你出面,我就不多事了。」陳梅卿當即應允。 幾日後恰逢中秋佳節,這天晚上羅疏應韓慕之的邀請,獨自前往內宅與他一同賞月。後花園裡夜露沾衣,蟲聲喓喓,深邃的夜空中懸著一輪明月,無聲地照著花園裡的一雙璧人。羅疏坐在涼亭中與韓慕之小酌,花前月下、金風玉露,柔情在無邊的秋色裡無限地漫延,這時候哪怕只是一個眼神交匯,都勝卻人間無數。 「我只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韓慕之向羅疏舉起酒杯,雙眼在月光裡像兩顆閃爍的星子。 羅疏在他的目光下螓首低垂,臉頰微微發紅地與他碰了杯,悄聲道:「但願如此。」 她簡短的回答讓韓慕之有些無奈,於是望著她笑道:「你這句話聽起來真有些消沉,莫非還是信不過我?如果我說我心裡已經有了一個主意,可以讓我們倆長相廝守,你想不想聽?」 ▼第四十五章 封印期 意料中的回答讓羅疏想擠出一絲苦笑,然而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知道面對如此絕望的提議,做一個自嘲的表情有多難。 她到底還是作繭自縛,落入了自己最抗拒的結局。 羅疏低著頭,直到眼底淚意消退,才用極低的聲音回答:「我不能。」 她最初的沉默讓韓慕之心中沒底,這時的一聲拒絕更是徹底亂了他的神:「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能。」羅疏微微提高了音量,終於抬起頭凝視著韓慕之,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你想的這個辦法,我做不到。」 「為什麼?你不願意?」韓慕之惶惑地追問,「你是不願意同我回鄉?還是不願意做我的妾室?」 「不是不願,是不能,」此刻每說一個字都像在心口凌遲,可她依舊在堅持,「達官貴人之家,我應付不來。」 「你沒有試過,怎麼就知道應付不來?」靈慧如她,怎會不理解自己的苦心,韓慕之實在想不明白,「羅疏,這條路雖然曲折,卻是最平順的選擇。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子,為何還想不透?富貴之家的人也沒有三頭六臂,你那麼聰明有什麼好怕的?」 「很多事不是靠聰明就能應付的,」羅疏側過臉躲開韓慕之的目光,喃喃道,「我沒有那個心力,對不起。」 她的態度讓韓慕之有些灰心,失望之餘卻又難以置信,所以不甘放棄,只是放緩語調自欺欺人地安慰她:「可能是我提得太突然了,我不逼你立刻答應,你回頭再仔細想一想,或者你希望我怎麼做,都可以告訴我。」 羅疏沒有說話,心卻一點點墜入穀底——世態炎涼,他不過是比照人情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她還能希望他怎麼做呢?這一晚羅疏始終沒有回答韓慕之,二人在拂曉前不歡而散。 之後的日子裡韓慕之一直想找羅疏深談,卻被繁忙的公務扯了後腿。對於縣衙來說,秋後恰恰是最忙的時節,除了解決農忙時積壓的訴訟,還要監斬犯人。偏偏再多的工作也無法使韓慕之麻痹,不安的陰霾在他心頭越聚越濃,他疑心羅疏在躲著自己,卻又拿不出實證——畢竟只要一出內宅,無論他走到哪裡,衙役都會敲梆子提醒閒人回避,要躲他實在是太容易了。 「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終於有一天韓慕之按捺不住,瞞著眾人在三班院裡找到羅疏,當著她的面問。 羅疏低著頭沉默了許久,直到最後才抬起頭望著韓慕之,鼓起勇氣回答:「我不想離開縣衙,在這裡我活得像個人,十七年來我從沒有這麼自在過。你若是真心待我,就別作任何改變吧,算我求你了。」 「怎麼可能不改變?」她的話讓韓慕之既心疼又氣苦,「難道你還想一輩子做我的下屬?我總要替我們的將來做個打算吧?」 「我們能有怎樣的將來?」羅疏將雙手從韓慕之的掌心裡掙脫,無奈地苦笑,「比起做你妻子的奴婢,我情願一輩子做你的下屬。」 「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韓慕之凝視著羅疏,恍然大悟。 不,她何止只擔心這點,可其他的擔憂她根本無法說出口。噩夢般的往事已經纏擾了她許多年,她為什麼會淪落到鳴珂坊,那是她心口碰也不敢碰的傷疤:「對不起,我只是自然而然地喜歡上了你,這點我心甘情願,從不後悔;可要我從此在你的後院裡奴顏婢膝地討生活,我還是做不到。」 「我明白,你有你的驕傲,」韓慕之再次握住羅疏的手,無比專注地望著她,「以你的才華性情,絕不會輸給任何一個大家閨秀,又怎甘寄人籬下?可是把你放在人前我根本無法安心,將你藏進深閨只是為了保護你。」 「是因為劉巡撫已經在打聽我的事了,對嗎?」羅疏低聲道,「陳縣丞都已經對我說了。」 「對不起,」韓慕之低下頭,只覺得她的雙手越來越冰涼,而自己的指節越來越僵硬,「如果我說自己能違抗劉巡撫,那只是在騙你。」 「我知道,你們官場上不是有這麼句話嗎——『州縣官如琉璃屏,觸手便碎。』如果劉巡撫不能提拔你,一輩子做縣令就等於被官場判了流放。」羅疏垂著眼笑了笑,「我不值得你犧牲前程,真的。」 「所以……我也不值得你做出犧牲,是嗎?」韓慕之看著羅疏,忽然覺得她臉上緊繃的神情是如此冷酷,「兩害相權取其輕,是妥協的法則,我沒想到你會拒絕,到底是為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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