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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雪後的早晨空氣清新,氣溫雖然不是太低,但卻格外寒冷,每個人的鼻尖又變得像草莓一樣紅了。

  一群孩子在灰堆上撿煤核,他們不怕冷,他們被煤灰散發的蒸氣包圍著,倒顯得熱氣騰騰的。關吉棟推著獨輪車出來倒灰,他助力跑起來,一口氣把獨輪車推到灰堆上,用力一掀車把子,一車爐灰扣在了灰堆上。高高的灰堆已經被雪覆蓋,一車車新到的帶著熱氣的爐灰從灰堆的頂端向四周散落,遠遠看去,孩子們就像是站在火山口上。「火山」的每一次噴發都讓孩子們興奮不已,蜂擁而上。一個個用小鐵耙子拼命地攪著爐灰,從裡面挑出沒燒透的煤核和半透不透的焦炭,個個臉上蒙著灰,搶命般揮著小鐵耙,把爐灰攪得四處飛揚,一片塵煙。這群孩子裡面有寶金、寶銀和寶玉。

  關吉棟看著撿煤核的寶金,寶金覺得關吉棟在看他,也抬起頭來看對方,二人對視了一會兒,寶金挺不住,低下頭來繼續扒灰。寶銀、寶玉嚇得不敢抬頭。

  關吉棟推著車子走了。

  寶金抬頭看著走了的關吉棟,手裡的耙子卻沒停下,對寶銀和寶玉說:「我以為他會打我!」

  這時候江福林早已經來了,坐在鍋爐房的板凳上。不知道為什麼,關吉棟有點不愛搭理他。江福林有些等不及了,問:「姐夫,你說那女的同意了?」關吉棟看了一眼沒有理他,繼續弄著爐子,半天才說:「同意了。」

  江福林突然就跳了起來,雙手捂著小肚子,急得不行:「姐,姐夫,你、你這廁所在哪?」

  關吉棟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怎麼了?」

  「我,我這一激動就要撒尿,快快姐夫,廁所在哪?」

  關吉棟說:「你咋是這貨呀,出去,出去往右拐!」

  「這、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了,一點準備沒有呀!」江福林邊跑邊給自己的行為做解釋。

  每天上班高秀蘭要做的事情,就是戴著口罩給器械消毒。一邊做著,一邊想著今天的事,關吉棟給她介紹的男人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呢?那天到她家去了,因為孩子們鬧的,也沒注意看那人一眼,現在想起來也模糊。朱大夫站在一旁罵老關頭,她也沒有制止:「老關頭有啥了不起呀,成天和你那幾個孩子過不去,你讓他欺負欺負我,一個燒鍋爐的,和撿破爛的有啥區別!」

  朱大夫正罵著的時候,關吉棟從外面進來了,站在朱大夫身後,朱大夫毫無察覺。高秀蘭看見關吉棟就站在朱大夫的身後,給朱大夫一個勁遞眼神,朱大夫戴著近視眼鏡根本看不清高秀蘭的眼神,還在說:「不是吹,我收拾他就像從地裡拔棵蔥,咱們酒廠哪個領導不給我面子,我說把老關頭開了,他明天就得滾出廠子……小樣,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關吉棟在後面狠狠拍了一下朱大夫的肩,朱大夫嚇了一跳,回頭見是關吉棟,十分尷尬,但是他硬挺著:「你拍我幹啥?」

  「我幾斤幾兩?啊,幾斤幾兩?」

  「我、我知道你幾斤幾兩?你愛幾斤幾兩就、就幾斤幾兩!」

  「別磕巴,朱眼鏡,你的意思是一句話就能叫我滾出廠子是不是?我他娘的今兒個就跟你打賭了,你不用一句話,十句話我要是滾出了廠子,我管你叫爹!你十句話我要是不滾呢?啊,咋辦?朱眼鏡,你說咋辦吧?」

  朱大夫說不出話來。

  關吉棟突然一拍桌子:「你就是我孫子!」

  高秀蘭看著勢頭不對,站在兩個男人中間勸架:「關師傅關師傅,朱大夫跟你說著玩呢,他這個人愛開玩笑,你別當真,別當真!」

  關吉棟說:「朱眼鏡,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孫子,我啥時候看見你,啥時候管你叫孫子!」

  「走走關師傅,咱們走!」高秀蘭連推帶拽地把關吉棟整出了醫務室。

  關吉棟邊走邊嚷:「沒見過他這樣敢吹的,收拾我像拔根蔥,俏皮話說得挺趕勁呀!……」

  朱大夫看著關吉棟出去了,他像是個撒氣的皮球癱坐在椅子上。心想自己真的是倒楣,吹點牛,說點別人的壞話都能被當場抓住。他壓著聲音,對著關吉棟走去的方向怒駡道:「你是我孫子!」

  廠裡的大喇叭終日播放著革命歌曲:雪山呀光芒萬丈,雄鷹呀展翅飛翔……

  關吉棟和高秀蘭走在廠區。關吉棟一直不說話。

  高秀蘭說:「關師傅,你別生氣,朱大夫就是那樣一個人,其實他不壞。」

  關吉棟說:「咱不提他了,我不願意背後叨咕人。高護士,那個事你真同意了?」

  高秀蘭說:「有啥辦法?我三十多塊錢,五口人……孩子沒人管,學壞了咋辦?家裡有個男人,他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了……」

  關吉棟聽著,點頭:「噢……這個江福林呀,工資還挺高的,在五金公司工作,會計,一個月四十多塊錢吧,這些你都知道了啊?」

  高秀蘭說:「知道了。你咋認識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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