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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特務說道,「就是裡邊穿灰色長衫的。」

  石井點點頭,說,「去!跟著秦文廉。」而他自己則重新坐下來,繼續看那女子的舞蹈。

  這時馮如泰出來,和老鴇打了個招呼離開了,石井愣了愣,但馬上意識到他就是那個「穿灰色長衫的」,於是他也急忙起身跟上去,走到門口,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轉身問那老鴇,「請問,跳舞的那位姑娘叫什麼名字?」

  老鴇道,「您看上她了?她叫舒鳳。」

  石井在心裡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這才追了出去。

  馮如泰走到一個水果攤前,假裝去看攤子上的水果,其實是借著一扇半開的窗戶上的玻璃,確定到底有沒有人跟蹤,他看到了石井的影子,就故意轉身去看他。石井一見馮如泰看自己,急忙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就在他轉過身的一瞬間,馮如泰快步走向巷子的出口,石井追上去時,只能無奈地看著向非豔的汽車絕塵而去。

  石井見無法繼續跟蹤下去,只能回到櫻機關向小泉報告。雖然無法確定這個人的身份,但他發現,那個人的撤離路線是專門挑好的。應該是受過專業的反跟蹤訓練,這說明,這個人的身份絕對非同一般。

  小泉聽了石井的彙報,不禁皺起眉頭,「秦文廉去見這個人,『鳳凰』為什麼沒有報告?」

  石井道,「大佐,恕我直言,支那人都是不可靠的。」

  小泉想了想,點點頭,「你說得也許有道理,要策反一個間諜是很困難的事情。還是籠絡一個貪財小人會容易一些。」

  石井問道,「您的意思是,我們要再安插一個眼線在秦文廉身邊?」

  小泉點了點頭,「從他身邊的人下手!」

  4

  秦嵐將臥室的門反鎖上,一臉疲憊地跌坐在床上。她從隨身的坤包裡摸出一個精緻的小酒壺,晃了晃,又頹然地將酒壺放進包裡,然後如困獸一般,難受得在房內來回踱步。終於,她實在忍不住了,抓起坤包急匆匆地出了門。

  她剛剛出去,秦文廉就回來了,他將玉佛擺在桌子上,呆呆地望著它,連晚飯都沒吃一口。眼下,前有狼,後有虎,他又怎能安食靜寢呢?軍統的條件萬萬不能答應,莫說將《日汪密約》弄出去,就是洩露了一個字,日本人都會要了他們全家的命——他們之所以把自己的女兒騙回來,不就是為了讓他行事掣肘嗎?況且,本來自己就在軍統的暗殺名單裡,他們現在之所以不殺他,就是為了得到這份協議,倘若他就這麼輕易把協議交出去,估計還是難逃一死。今天,他眼見他們要這份東西心切,肯定不會輕易放棄,他也只能拖一日算一日了。眼下,也只能奢望新政府的作用立竿見影,馬上全國人心所向,那樣的話,軍統就不攻自滅,他們一家也就太平了。

  秦文廉的心裡很亂,但有一點他十分肯定,就是要先把將嵐兒平安送走後,他們再從長計議。想到這裡,他又看了看那尊玉佛,心想反正日本人也知道他去知秋雅敘的事,不如光明正大將這佛供在家裡,反而會消除他們的疑心。

  他吩咐傭人去找佛龕,然後便回到臥室,一籌莫展地坐在床邊,愁眉苦臉的,不說話。

  也不知坐了多久,秦文廉終於長長地歎口氣,對夫人說道,「你明天就去給嵐兒訂船票,讓她趕快離開上海。」

  秦太太點點頭,「我正為這個事發愁呢,嵐兒她不肯回香港。」

  秦文廉不禁生氣道,「什麼?你怎麼這點事情都談不好!我找她去。」

  秦太太見秦文廉發了火,一把將他拉住,「你準備怎麼對嵐兒講?」

  秦文廉道,「怎麼講?我問她是不是非要等到軍統殺上門來才肯走?這孩子怎麼一點兒不體諒我們呢?」

  秦太太拉著他重新坐下來,「文廉,你也要體諒體諒孩子啊。嵐兒也委屈啊,她的同學都說她是漢奸的女兒,她在香港的日子也很難過了。這難道是她的錯?」

  秦文廉一聽,悶悶地坐下來,心中一陣內疚,但嘴上仍舊說,「我秦文廉是不是漢奸,不是他們說了算的。嵐兒承受一些流言飛語不算什麼,那總比挨槍子強吧?她一定要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秦太太一聽,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勁兒,「你說什麼來不及了?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文廉,你別再瞞著我了,走到今天,我是決心和你一起面對生死的。你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秦文廉歎口氣,「那個叫向非豔的記者,你還記得嗎?」

  秦太太的眉頭立刻緊緊皺起來,「她?化了灰我都認識。文廉,你不是要把嵐兒打發走了以後,然後娶那狐狸精回來做小吧?」

  秦文廉沒好氣地說,「你胡說些什麼?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就知道爭風吃醋。那個向非豔是重慶方面的人,我能有什麼心思?她今天跟我說她有個朋友,要賣我一尊川東出土的玉佛。說是可以保平安,不受軍統騷擾。」

  秦太太愣道,「她要敲詐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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