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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胡寶玉也上下打量著他,臉上泛著甜蜜的微笑。

  一旁的曉霞看看二人,向胡寶玉躬了一下腰,一指胡雪岩,說:「先生,這位便是……」胡寶玉輕輕一挑左腕,制止了曉霞說下去:「胡雪岩乃上海最響亮的大名,如雷貫耳,誰人不曉?」胡雪岩忙說:「不敢!雪岩出道上海,不過初露鋒芒,怎比小姐芳名?」胡寶玉微微一笑,一指沙發:「先生請坐!」胡雪岩作揖躬身,說:「先生也請坐!」二人都在沙發上坐下。

  曉霞端來一盤兒剝去果皮的香榧子,放在沙發之間的茶几上。

  胡雪岩的臉上現出驚喜:「香榧子?我在上海還是第一次見到!已經……有五六年沒看到這玩意了。」

  香榧子是香榧樹上結的果實,只產於浙江、江西、安徽、福建,果肉香甜可口,胡雪岩最愛吃了。

  但為了不失體面,他還是忍住了沒有立即抓到手中扔進嘴裡。

  胡寶玉苦笑一下,說:「這是因為江浙兵患太久,百姓連肚子都填不飽,誰還有心思去想客居上海的浙江人,能不能吃到家鄉的特產香榧子?」胡雪岩看著她,問:「小姐知道我是浙江人?」胡寶玉飛給他一個媚眼,說:「幹我們這一行的,不用出門,便能從客人的嘴裡聽到外面的一切貴人貴事。

  雖說『言必談貴友』被列為『六大俗氣』之首,可咱這兒原本就是個俗地界兒,也便少不了俗氣之人。

  更何況若知胡大先生秘聞,都可引以為榮,便也好在我們面前顯出知者的不凡了。」

  胡雪岩抿嘴一笑,問:「那麼,小姐又怎料到我會來拜訪呢?莫非有什麼人說過我們的相會是不可避免的?」胡寶玉未置有無,輕蔑地說:「如今的人們,眼皮子輕了,眼窩子淺了,心腔子窄了,手腕子活了。

  別看動真格的不多,講氣派或裝孫子可有一套呢!名人有啥嗜好,便也跟著學。

  不信,明天我告訴那些人,說你胡大先生不喜歡吃香榧子,點著名兒要吃炒蠶豆,准有人裝了蠶豆來,即使已經老得只剩下了牙床子,也會含在嘴裡磨起個沒完!」端過來洋酒和酒具的曉霞不由「撲哧」一聲笑了。

  胡雪岩卻沒笑,有些驚異地看著胡寶王,暗說:好個脫俗非凡的女子!曉霞給他倆各斟了一杯酒,去了另一個屋子。

  胡寶玉端起酒杯,說:「胡先生的大名,小女已久聞。

  說句心裡話,本以為比這早得多就會相聚了。」

  胡雪岩也端起酒杯,敷衍道:「是嗎?」「當然這是因別人一再提起而曾產生過的念頭。

  朋友有忘年交,知己不分男女。

  以天地之大,人與人相聚便是緣分,在乎什麼或遲或早?」「小姐之言,十分在理!」「請!」「請!」二人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胡雪岩斟酒。

  胡寶玉拿起一個香榧子,送到胡雪岩唇邊。

  胡雪岩沒有張嘴,而是用手接過,丟進嘴裡嚼著。

  胡寶玉也吃了一顆。

  胡雪岩看定了胡寶玉,神情鄭重地說:「雪岩榮登小姐雅門,是想請求小姐出面,為阜康錢莊辦成一件大事!」胡寶玉也看著他,微微一笑,說:「我想到了。

  否則胡大先生是難得前來的!」「哪裡!雪岩深知小姐落入風塵,乃出於生活所迫。

  倘若小刀會起事成功,你這位小刀會飛虎將軍潘起亮的千金小姐,本該也是一位巾幗英雄的!」胡寶玉的臉陡然變色,倏地站起身,走向一旁的壁爐。

  她的父親潘起亮,確實是上海小刀會起義首領劉麗川手下的一員得力戰將,在起義失敗後受了重傷被俘、被斬首。

  胡雪岩也跟了過去。

  胡寶玉頭也不回地說:「你莫非是想以恥相逼嗎?」胡雪岩說:「小姐誤會了!令尊也是一位威武不屈、頂天立地的硬漢子,雪岩久已佩服!何談『恥』字?」胡寶玉十分意外,猛地轉過身,和他對視著。

  胡雪岩接著說:「我今日來,是想借小姐的芳名香威,做一件可讓令尊得慰九泉的大事!」「請問什麼事?」「我已奉命,為國向英國滙豐銀行借一筆鉅款。

  為此,我要請各國駐上海的領事和錢商們相聚一會。」

  胡寶玉剛緩和一些的臉,又繃了起來:「你大概十分清楚,我的父親就是被官府和洋人殺害的!」「當然!不過,朝廷也在代表國家,官府也有忠奸之分。

  我是在為左宗棠左大人西征借錢,所借款項主要是用來購買武器,以抵禦沙俄和英國亡我西北、占我新疆的狼子野心!」胡寶玉以淩厲的目光審視著他,須臾轉身走回沙發,邊走邊問:「既是為了朝廷抵禦外患,為什麼不讓官府出面?」胡雪岩跟了過來,說:「小姐豈能不知,官府也有為國家和為本官之分?」胡寶玉坐在沙發上,詫異地看著他,故意問:「胡大先生是說上海?」胡雪岩痛楚地說:「江蘇巡撫衙門置國家安危於不顧,反而以門戶派系之見從中作梗!」他說著,打開茶几上的小紅木箱蓋子,取出裡面的兩錠頭號金元寶,放在茶几上,說:「事關國之完整,為了避開小人的阻撓,只好請小姐鼎力相助!些許酬資,略表敬意。」

  胡寶玉瞥了一眼金元寶,撇撇嘴,說:「想不到,女人除了繁衍生息,也成了戰場與商場的決勝之物!」胡雪岩忙說:「我是尊重您的!相信您懷有愛國之心,相信您的正直和人格力量,決非視若可利用之物!」胡寶玉盯著他,向上揚了揚眉,說:「到我這兒來的人多了!大到他堂堂一省巡撫的丁大人,小到絞盡腦汁終於賺了幾個臭錢的小販子。

  可來了卻不是尋花問柳的,倒也只有你胡大先生唯一的一位!」胡雪岩忙賠著笑臉說:「雪岩並非不憬慕小姐,只是重任在肩,自然首先想到的是小姐的社交之力!」胡寶玉緊接著問:「首先?那……其次呢?」胡雪岩看她一眼,仿佛被她那眼裡的火給燙了一下,忙低下頭,心一陣激跳。

  「是……沒有其次?」「不!」胡雪岩驀地抬起了頭,和她對視著,說,「久聞小姐芳名,常聽人描繪小姐是如何美貌。

  然而現在一見,方知他們所說的都遠遠不夠!在我所見過的女人中,要數小姐不但最漂亮,而且最別有氣質!」胡寶玉沖他粲然一笑,喊了聲:「來人啊!」曉霞應了聲:「來了!」推門走了出來。

  胡寶玉說:「給胡大先生準備沐浴!」曉霞應道:「是!」去了另一個屋子。

  胡寶玉將茶几上的金元寶裝回木箱,說:「既然胡大先生如此看重我,我便連人帶事分文不取!」她說著,走到胡雪岩跟前,為他解頻寬衣。

  胡雪岩難禁滿心的興奮,為她摘去頭飾和耳環……四第二天一早,胡雪岩匆匆出了寶玉堂,只見阿寶睡在了馬車旁,車夫正在車上打著響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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